”
林行首从她进来一直揣摩她的行事,见她寸步不让有备而来,这才捻须道:“入花行,自然要看花上的生意。”
顾观月便道:“若论生意,宝应县入会的八家商户,当以林行首为最,地三百余亩,县内铺子三家,外县铺子数未知,只知生意已然做到附近几县。罗家第二,胡家第三。”顾观月说着,看向其他两家主事人,微微点头示意,接着道,“我花满蹊当排第四,百亩园还要靠后。另有孙家、杨家几家,最少的只五亩花田。我怎地不能入行?”
众位主事被她一一点名,纷纷议论起来,都诧异她倒把自家生意的事都打听遍了,这行事,可不像个没有主意的女娘。
胡家主事是一位精瘦矮小的老汉,此时便说:“若要入行,花价儿可要与我们一样。此前你乱价,着实搅了我们的生意。”
顾观月就等一个台阶下,这时便起身福了一福,道:“这确是我的不对。第一年做生意,不知道有行会,不懂规矩了。给您老、给各位当家的赔个不是。”能屈能伸,才做得生意。
胡当家的便点头,不再说什么。
郝少东家又道:“我不同意。这行会,可不是说入就入的。如今行里八家,生意本来就彼此争抢,越来越难做。有县尊大人一纸令书,我等还能保个平安,再加一户,在座各位的生意还剩多少?毕竟这宝应县,也只□□千户人家。”
林当家的心中一动,目视顾观月:到题眼了。
不算过年的一个月,他抻着顾观月抻了两个来月,一是要看看她的实力,二就是看她能否破了宝应花行的局。
顾观月了然,她的生意已然影响到整个宝应的种花大户。她是初生牛犊,李修老太公助她起手成势,加上土地合适,孔胜、李掌柜、邱掌柜等贵人相助,天时地利人和,不到一年做成了大生意,这是没想到的。商人逐利争竞,不怪乎成为别人眼中钉。
她示意静春递上一叠纸,拿着又扫视片刻,道:“我要入会,自然不能坏了诸位的生意。我这里有些主意,拿来与大家一同琢磨,请林当家的掌个眼。”
对面一堆男人面面相觑,不知她出的什么招,有人递话:“小娘子既有备而来,我们也听听。”
顾观月将她的计划一一道来。
宝应县花木生意,最多的是各户自种,需买花苗、木苗,再有室内瓶插,四时头戴,其利更重。所有八家行户,加上散户、走街串巷及摆摊的花木货郎,多以此为生。也有来不及售卖的鲜花,被晒制成干花,却不成规模。宝应县有名的只是小林苗木,因他家无论鲜花苗木生意还是干花生意,都做了有些年头,外县也有分号。众人若想生意做得大,在宝应县已经没有多大机会。
“为今之计,只有抱起团来,把生意做到外面去。”
林行首听顾观月说到此处,抚掌笑道:“妙啊。顾娘子真能人也。”
他做这行首数年,早前也有想法带着宝应花行做出名声,做到外面去,可惜行里无人附议,也就无人一起出钱打名号、无人肯雇镖师护送行户往外地去买卖。腾挪来去,只有他自家规模略大了些。
这一年,眼看着花满蹊被一个女娘经营得有声有色,各行户还是按部就班,他便一直等待机会,寄了几分希望在顾观月身上,望她能破了这个局。
林行首接道:“请教顾娘子,可有细则?”
顾观月见他询问,便知道自己所料不差,接着说到:“宝应县的生意虽然有限,然而扬州花木闻名天下,各地往来扬州境内贩卖者甚多,尤以北地、西北为众。除扬州城,各县名号响亮者寥寥,这便是机会。各位当知,若一地有一物扬名,便会有人慕名而来,连带周围的生意。以茶为例,洞庭碧螺春乃贡茶,然离东、西洞庭山颇远的其他茶山,也因此受益。建州茶膏为贡,带动福州、泉州等地茶产日盛。我宝应花也当如此。有三计,一则可借商邸报、话本插页等广而告之,二则可献珍稀花木于汴京春秋两场花会,此二计都为扬名。三则将生意从鲜花木扩到干花、花茶、花酱、花饼、花露、胭脂等,凡与花相关者都可做得。只需两三年,我宝应花木生意将与今日天差地别,乃至带动其他生意,于民生大有裨益。各位想,这情形可是激荡人心?各位可愿见证这一段故事?”
顾观月讲着讲着,众人都安静下来。
无论是谁,若能参与创造一段历史,有机会“达则兼济天下”,并在这其中赚得名利,都很难不动心。
林当家的伸手示意:“顾娘子今日一言,可抵千金。请上座。”
当头一桌两椅,林当家的坐左边上首,原本无人与他齐平,此时邀请顾观月,再无一人有疑议。
这一日,宝应花行一众人等议事到天色漆黑。
顾观月令静春将计划、所费资财、可获收益、可能的风险逐一细细讲来,并为众人解惑答疑。大处如不常见的花露、胭脂技术由谁收集、掌握、传播,成品从哪里容易贩卖,怎么出钱、怎么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