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这样他肯定会生气,平白被人指唤,而且这人还是个“敌对份子”,纳粹家属,甚至可以冠以更难听的话,可中尉只冲她泛起一抹微笑,便转身下楼而去,这使得程曼瑶恍惚了下,同样是蓝灰色眼睛,那相同的眸色让她感到有丝亲切,尤其笑起来的样子。
程曼瑶赶紧打消这个念头,怎么能联想起霍伯特呢,这让她感觉荒谬,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除了眼睛颜色。
蔷薇别墅成了路过的军官们的暂时住所,现在程曼瑶和波琳娜身份平等,甚至还略低,毕竟波琳娜是‘工人阶级’,而她是罪犯家属,自从党卫军被定性为犯罪组织,大家对程曼瑶都是远而避之,身边只剩一个阿列克谢,这也是她现在和波琳娜关系不好的主因,波琳娜自从对找到男友的事情死心,便喜欢上这个中尉,他也确实是这些人里相对出众的。
但很快,程曼瑶就摆脱掉低落沮丧的心情,也暂时能避开来自阿廖沙中尉的“拯救”,她在去柏林市中心的路上遇到了一个熟人,当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纪延飞!
就像初遇时那样,他的面孔因为太过兴奋而有些发红:“程曼瑶!真的是你!太好了,咱们都还活着!战争可算结束,咱俩可以一起回国,边境放开了,港口也是。”
“你准备回国吗?”程曼瑶也是真心高兴,可她不能回去,这里有她的爱人,她的家在柏林。
“其实现在还走不了,我去瑞士边境的时候遇到美军,和他们聊了几句,就把我扣下当翻译了。”也不算是扣,听说他不但是博士还会好几国语言,美国人不想放掉这个人才,好吃好喝供着,成了随军翻译,为美英军队提供一些语言上的帮助。
“你呢?过的怎么样?”纪延飞说完自己的境遇,问程曼瑶道。
“我结婚了,和当地人,而且有了孩子。”她据实说道。
他露出惊讶,随即表示理解:“所以你不打算回国的,是吧?”
“是。。你现在有时间吗?咱们找个安静地方聊聊,也许你能帮我。”
所谓的安静地方其实就是偏僻些的废墟后面,两人站在一处阴影里,四目相望。
听她讲述完自己的故事,纪延飞一时感慨万千,他也曾有过一个表白心迹的恋人,房东女儿,德累斯顿遭受轰炸时她一家都没躲过去,那时候纪延飞刚好被导师叫去了研究所,逃过一劫,但也至此心中再无波澜。
“我会尽全力的,放心吧,只要人还活着就一定能找到,别像我,遗恨终生,而且,爱没有错,不论他是谁曾经是什么身份,爱就是爱。”
程曼瑶早已经泪眼婆娑,她掏出那块沃勒给的手绢,一直洗干净后放在外衣口袋里,对它比对矢车菊戒指和鸢尾花胸针都更珍爱。
“对了,”擦掉眼泪,程曼瑶忽然想起锁着珠宝的保险柜:“如果需要打点,我有些首饰,只是得换成现钱。”
“不要慌,”纪延飞道:“要是真遇到困难,直接用也是行的,但最好是用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