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辙起床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远远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是苏轼,他又钻进了灶房。
昨天夜里那口粥没吃上,他惦记了一晚上,连做梦都梦见自己在喝粥,咬到一小块红枣皮,怎么咬也咬不烂,早上清醒过来才发现咬的是嘴皮。哥也太小气了一些,分他点怎么了,他们可是亲兄弟,兄弟之情大于天!竟然吃独食!
他后脚就跟了进去。
厨娘已经在准备晌午的饭菜了,灶房里烟气缭绕,苏辙一眼就看到他哥在案板前切菜。
有厨娘在劝:“二公子,这些吩咐我们下人来就可以了,将来二公子可是入开封府考功名的,岂能下厨烧菜?传出去有损公子声名。”
苏轼摇摇头,“无妨,你们照旧即可,我自己做些小菜。”
厨娘拗不过,只能转身悻悻作罢。苏辙跨过门槛走上前来,搓着手,喜滋滋地问:“兄长,你又要烹什么好东西?小弟今日总能讨一些了吧?”
苏轼切菜丝的同时抬头看他,“河东先生的《封建论》背会了吗?父亲说好今日要查你的。”
“哎!”苏辙闻言大惊失色,猛地一拍脑门,“兄长提醒得是!我差点忘了这茬了!”
随即迈开步子就往回跑。他原先是打算踩着死线再颂记的,可谁承想,兄长大婚前忙着替他布置,昨日又随兄长接亲,喝酒还喝大了,全忘得干净了!
苏轼移回目光,利索地继续切丝。切了青菜丝,再细致地切韭菜、蕹菜、萝卜,整齐地垒了一大盘,放入蒸屉最高层稍微温一温。
午饭上桌,琳琅满目地摆了一大桌子,鸡鸭鱼肉齐全,苏家虽不是钟鸣鼎食之家,但衣食尚且富足。
苏家人围坐在一起,程夫人面含微笑地打量着新妇,温婉贤淑,闺英闱秀,她甚满意。
苏辙眼神躲避着走进来,他暂时不敢看父亲,先朝桌上陌生的女娘揖礼,“弟苏辙,见过嫂嫂。”
王弗颔首,“见过叔郎。”
“你兄长呢?”苏洵问。
苏辙心紧张地一跳,怯声说:“应该快来了吧。”
他在心里狂喊:不要想起来!不要想起来!不要想起来!
只要撑过这顿午饭他就溜出去,夜里再偷偷回来,熬个大夜把《封建论》给记住。柳柳州实在太过分了,文章写那么长,就不考虑一下他们后世者会被长辈逼迫背诵的吗!
“没规矩,成家的人了,还要让我们一桌子人等,”苏洵轻斥了一声,随即挥手示意大家,“动筷子吧,不等了。”
苏辙如同得到恩赦一般,长长地出一口气,拿起了筷子。父亲常教他们,食不言,寝不语,既然吃着饭,父亲总不会抽背他吧?他嘴里嚼着饭菜,再背诵《封建论》,那多不雅啊。
他利索地夹菜、扒饭,使自己的两腮始终保持鼓起来的状态。
程夫人看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的王弗,发现她吃得有些拘束。这可以理解,初来乍到,面对一桌的生人,难免有所顾虑。是以,程夫人夹了一筷上好的炖肉放进她的碗里。
“弗儿,往后我们自是一家人,不必拘谨。”程夫人说。
王弗拿碗接过肉,微笑颔首,“谢君姑。”
只是她拿这块肉有些没辙,瘦肉她尚且难以下咽,这块半肥半瘦,看见肥的这一面直让心胃里酸水翻沸。
但肉是君姑给她夹的,君姑是长辈,君姑见她拘谨,怕她吃不到好东西,特意替她翻找的,长辈的一番心意她不好辜负。
犹豫再三,她用筷子夹住肉,心一横,准备生生咽下去。
就在这时,房间外传来了脚步声,苏轼跨过门槛走进来,双手不空,一手端着一个盘子,坐到了王弗旁边的空位上。
苏洵喝酒,睇了他一眼,“我当你不吃呢,没规矩。”
苏轼放下盘子,立马弯腰揖礼,“叔父叔母,父亲母亲,轼来迟了,请见谅。”
叔父手一抬,爽快地说:“自家宴而已,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子瞻,快动筷子吧。”
叔母抬眼打量对面这一对新婚夫妻,甚觉养眼,眉眼不禁弯起来,“子瞻,新妇贤淑娴雅,与你正是良配,可切莫辜负啊。”
“轼谨记。”苏轼含笑点头。
而后将带来的两个盘子推到王弗面前,揭开,一盘是整整齐齐码好的菜料,翠绿的色泽,令人心旷神怡,光看着就能解腻。
而另一盘盛的是垒在一起的冒着热气的春卷皮,饼皮薄若蝉翼,大若茶盘,柔腻绝伦。
他还带了一小碟蘸酱,轻轻推过来。
“是肉酱和豆酱,咸辣,若不喜欢也可以不蘸,揉面的时候放过盐。”他用小到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王弗轻应了一声,夹起一张薄薄的春卷皮,再往上面加各类菜料,包在一起,蘸了一点小碟的浓酱。一咬,酱香入口,饼皮柔韧有嚼劲,菜料香脆爽口,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菜料因为用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