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言厌恶不已,可如果自己大骂出口,岂不是合了对方的意?等出了梦,回了现实,吕子修再装得道貌岸然,谁敢信梦中的自己与他的对峙呢?他们本来就毫无瓜葛,柳清鸢还没忘记自己的考验。
亢龙有悔,穷之灾也。
她自充耳不闻,只问道:“吕公子找到了吗?”
事态的方向并不往吕子修所想的发展,他见柳清鸢仪态自若,好没劲,他没了乐趣,收了笑站起来,拍拍自己衣衫上沾的沙土才回道。
“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要找的宝物是蚩尤像。”
柳清鸢发誓自己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生硬。
吕子修总算捕捉到她的变化,得意忘形地继续道:
“说‘蚩尤像’,在深闺中的柳小姐能明白吗?”
当然知道,是我捡了他的头又拼了他的身,还供奉了铁块、沙子、石块呢。
柳清鸢极其鄙视吕子修这种高高在上的性子。
“还请赐教。”
她说出口的又是另一番的话语,她倒要看看对方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
“说到‘蚩尤像’就不得不提起蚩尤……”吕子修听得柳清鸢的谦卑,相当满意,他背着手,摇头晃脑,势必要长篇大论一番。
柳清鸢耐心听下去逐渐得知对方所知道的传说与自己所知道的并没有太大出入,她得不到新的情报,自然不会把自己的情报交付出去,就任凭吕子修自命不凡好了。
吕子修这方才说完,却不见柳清鸢的夸赞,他倏地拉下一张脸:“如果你想和我一起寻蚩尤像,我是不同意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曾向丞相大人求得一官半职,谁知他竟然严词拒绝我于门外。不过因此与班真那老道结缘,他是有些本事的,虽然这术式顶不了什么大事,但在小女子面前是绰绰有余了。”
柳清鸢定定地看着滔滔不绝的吕子修。
得亏这人记仇,不然真拉了自己和他同路,自己还要绞尽脑汁想出别的办法逃开。
“既然与道长相识,吕公子你这脚可曾叫他看过?”
“这脚……”吕子修顺着话语低下头去,“是代价啊。”
“柳小姐难道没有代价吗?”阴测测的调子钻进柳清鸢的耳朵,如果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会不甘心吧?
“我从出生就一直虚弱的身子不算代价吗?”
说完,柳清鸢惨白一笑,再掩着面咳上两声。
吕子修心一惊,丞相府上的千金需要靠喝药才能活下去不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实吗?多惨啊,真惨。
他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竟然情不自禁地上扬起来,以别人比自己更悲惨为乐。
“说的也是,呵呵。”他掩饰着干笑。
柳清鸢却没回应,她生得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明灿灿的,似能照到对方心里去,吕子修被看得莫名心虚,生怕柳清鸢探到他的底,留下一句“告辞”,跛着脚仓促离去了。
柳清鸢看着吕子修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虽然这人好为人师又神神叨叨的,但他透露出了几个值得柳清鸢在意的细节。
一是不止他们在寻找蚩尤像,二是入梦需要代价,三则是吕子修和班真是老相识,并且他的术式是班真教给他的。
或许可以大胆猜测一下,李大将军府的那三人表面似乎漠不相关,暗地里却形势相资,表里相依。
吕子修的事件告一段落,柳清鸢手中一直不动的折扇此刻又自发指引了起来。
“你说说你,是不是故意把我往怪处引。”
她边跟着折扇的方向边冷哼着埋怨。
“成了相府千金一天就没有一天安宁日,不能好好吃喝玩乐一番也就罢了,不断卷入性命攸关的事件又算个什么意思呢。这仙我都不想修了。”
话音刚落,折扇震了震,脱离了柳清鸢的手,“啪”地掉在了地上,溅起的沙子脏了她的裙摆。
“好嘛,你还生气了。”
柳清鸢一愣,笑着拾起折扇轻抚,又踢了踢脚,将裙摆的沙抖落了去。
“我就是那么一说,都开始了哪有半途而废的理嘛,您大人大量,别放心上。让我猜猜,接下来是不是得遇上班真了?”
说什么来什么。
柳清鸢听到几道刺耳的声音,眼睛一瞥,看到不远处一人正在石壁上划着什么,她下意识又躲进了土室里。
班真不比吕子修,他是修道之人,不说修得是什么道,但应不再只执念于世俗,可不像吕子修那样好糊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