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着院落内,梨花似雪,启唇:“双眼盲,执玉杖,爱饮酒,似昙花。”
如此十年,他辗转天南地北,却始终没有再找到任何线索。
直到某一日,宫门来了个道人,呈上昙花玉杖,说要见宫远徵一面。
宫远徵与道人见面后,他开门见山,急迫发问:“你知道我在找谁,你知道我忘了谁,对不对?”
道人看上去年岁尚轻,行事却缜密,并不多言,只说要请宫远徵帮忙,愿以不归墟灵药,交换他身上的两件物品。
一根左手筋络,一滴心头血。
宫远徵不解,要问个明白。
道人长叹,说宫远徵左手经络和护心阵法里的那一滴心头血,是他师姐留存于世的最后一点倚仗,整个不归墟等了十年,终于等到一份机缘,或可再见故人。
而宫远徵,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道人沉吟很久,看着眼前静然不语的宫远徵,还是开口详细解释:“我必须要跟你说明,断经剜心之痛非比寻常,还会有损你寿命,且就算取得这两样,复活她的可能性也不足万一,你当然可以拒绝我……”
宫远徵打断他:“你说,我的左手经脉,是你师姐的?”
道人点头。
宫远徵眼中划过万千思绪,最后只说:“动手吧。”
“我不要什么灵丹妙药,只要你告诉我,她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是否…留了什么话给我?”
道人一边动手掐诀,一边絮絮说着:“我幼时曾意外被明离火灼伤一根手指,痛嚎了七日都不曾休,师姐她焚身浴火,整整炼化了一个月。”
“她未曾喊疼,也未曾退缩。那枚银铃上刻着的阵法,是她给你的回礼。”
“她希望你,余生快意。”
宫远徵痛到声音嘶哑:“她抹去我的记忆,却盼我快意余生……凭什么?”
听着是质问,是气怒。
道人不经意抬头时,却看见了他眼睛紧闭之下滚滚滑落的泪珠,与汗水交织成一片,再跌入衣襟之中,寻不见踪迹。
和他师姐一样,都是倔强执拗的人,落泪都在心里。
他忽然有些为师姐庆幸,遇见的是宫远徵。
一切完毕后,宫远徵汗水淋漓,浸透了所有衣衫,他拒绝了道人的灵药,只说:“若有朝一日,她回来了,倘使我还活着,请你带她来见我。”
“若我已逝,烦请你转告她,我一直在等她。”
此后宫远徵长居宫门内,左手再也无法握住他的短刃,换成了一根昙花玉杖。
剥血剜心,以至于他年岁受损,于第五十六岁生辰宴前,一场风寒,他倒了下去。
距她离开,已经三十六年。
缠绵病榻好些时日,风顺月白的一个夜里,他忽地睁开了眼,恢复了些许清明。
他独自一人,去了清溪边。
如今宫远徵已经两鬓霜白,身着云门织锦,手握玉杖,他慢慢地靠着石头滑坐下来。
清溪里的长明灯未到五十年,尚没熄灭,他出神看着远处烛光,苍皴的手指抚摸着玉杖上已被摸得近乎光滑的纹路。
宫尚角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陷入呓语,艰难认出宫尚角后,呼吸渐重:“哥,我只能等到这里了……她还没回来。”
宫尚角悲痛不已,颤着手抚上他的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放弃吗?”
宫远徵极轻摇摇头。
他在等一个女子。
不知名姓,不知面容,不知生死。
就为了泛黄记载中的三言两语,等了半生。
“我已不见她,三十六年,”
“哥,可是道长说,她没有来世,没有轮回。那么即便…是黄泉路上,我都没法见到她了……”
“哥,待我死后,能不能…为我停棺七日,燃七日天灯?她若有灵,就当我和她告别了。”
这一生,究竟是一枕黄粱,镜花水月,归根结底,他说了算。
他觉得值得,便是值得。
宫尚角泪湿衣衫,强忍痛苦点了点头。
“远徵,这一生,辛苦你了。”
就这样,徵宫百年来难遇的毒理天才,于冬尽时节,残雪尽融之际,同样错过了下一场春。
宫尚角亲自为他盖棺守灵,棺椁内是他生前整理好的一些陪葬物。
廖廖几样,不过一根常年不离手的玉杖,一套与他身上出自同一匹云门衣料的女子衣裙,还有一个形状奇特的陶罐,稳稳地被他扣在了怀中,像极了相拥。
那夜之后,宫门天灯持续燃了七日。
一直到第七日晚间,一个青年道人带着一位年轻少女,踏入了旧尘山谷的集市里。
少女眉眼通透净澈,如仙山宝玉,让人不敢接近。
唯有腰间以古朴银铃作配,添加了几分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