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祖坟了。既然你是西陵高氏楼最得意的后代,便替你的祖宗们受着吧。”
“毕竟,这是你作为嫡子长孙的荣耀啊。”
一滩碎骨捧灰,微风一吹,当即消散于祈愿塔外。
我用道法杀凡人,违背了不归墟的规矩,我捏住脉门,用最后的余力逆行道法,将身体转为与凡人一般,以此掩盖踪迹。
一个若能在二十年前于人间活下来的我,被挖了双眼,火烧鞭打,满身伤疤的我。
一个在盲爹身边得以爱护,得以温柔,得以平和下来的我。
一个原本已经答应盲爹认命的我。
若我当年没被师父救下,未入不归墟洗筋伐髓,修习道法,那我如今该是黄土一抔了吧。
我胡乱地想着,仰面卧倒于冻土碎砾之上,强忍着体内陌生的怨气,和碎骨断脉的痛意,一遍遍念着超度的援归经文。
“向来召请亡魂,行则行、去则去。”
“这回不必再迟疑,阆苑蓬壶别有天,此间不是留魂地。”
“若问生途与死途,百岁光阴本虚无。”
“奉送神仪登云路,福留现在永绵绵。”
……
看不见的时候,听觉总是尤为灵敏。
我听见了第一片雪花悄然落下的声音,听见了疾行靠近的隆隆马蹄声,还听见了,在俗世诸多烦杂声音之下,一阵清脆的银铃嘀嗒声。
宫远徵,那是我遇见你的第一日。
而我的经文,也念到最后一句。
“出离地狱,永离苦难。一去一来,无挂无碍。”
…………
我醒来时,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苦药香。
叮零的铃声徘徊在我周边,将我从昏黑梦魇中拉了回来。
我一动,便感知有人站定于我身侧。
宫远徵声音紧绷,含着些不耐烦:“醒了就起来自己喝药。”
我动了动浑身筋骨,伸了个懒腰,把递到唇边的药碗推开:“闻着就苦,喝了也没用。”
宫远徵冷哼一声,将药碗放下:“你经脉全碎,不喝药就是自己找死。”
我“哦”了一声,不以为意:“说起来,你是谁?”
“宫门,宫远徵。”旋即我听到他的声音寸寸逼近:“你是西陵高氏楼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宫门是盟友?”
我笑笑:“谁说我是西陵高氏楼的人?”
“你腰间有血脉印记,虽然被烧毁了大半,但做不得假。只是,”他略有疑惑:“我从未听闻高氏楼有女子后代。”
“……你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少年气,你及冠了吗?女子的腰间随意就看?”
“你!”他像是气恼,拉开了些距离,不知有没有红了脸:“是医女换的衣裳,也是医女说的印记。少在这血口喷人。”
宫远徵没说出来的话,是眼前女子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各种旧伤痕迹加身,眼睛也没了,就连宫门见惯生死的医女出来后都唏嘘不忍。
我摸着腕上的伤疤,是刀痕,在我四岁那年被高氏楼侍卫捉了回去,一番挣扎下于我身体上砍下的第一道伤。
我淡淡开口:“我想起来了,你说高氏楼和宫门是盟友,那记响箭怕就是放给你们看的吧。”我耸耸肩:“可惜啊,你们还是来晚了。”
我眼睛看不见,只能朝着刚才声音的方向:“是我啊,屠了西陵高氏楼全族上下。”
被带到长老院中时,宫远徵站在我身边。
其他人还没来,周围一片静默,我只听得见宫远徵控制得极好的气息声,百无聊赖之下,我向宫远徵凑近了一步,他本能退后避开了我。
我并不在意,我不过是想听他身上的铃铛清音。
我打着商量:“铃铛君,你送我一截铃铛如何?”
他“哼”了一声:“不如何。”说完又接了一句:“什么铃铛君,我是宫远徵。”
我被他逗得笑出声,许是笑得太放肆,扯动了内力损耗的经脉,又痛得龇牙咧嘴。
他大抵觉得我身心有疾,忍耐地深吸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我听到纷至沓来的脚步声,有人落于高座,有人正门款款而入,是女子的脚步声。
我听到她打着哈欠问了句:“又是什么事情啊?这么早喊醒我来长老院。”有男子于同一方向传来低声安抚之声,像是极宠爱:“一会回商宫我陪你再睡一会。”
我怔然听着,一时入了神。
高座被称为执刃的男人,声音宽厚,名为宫子羽:“远徵弟弟,你喊我们前来,有什么事吗?”
宫远徵扬声说:“我于任务中接到西陵高氏楼主君响箭报危,赶到时,整个西陵高氏楼上下皆亡,唯有此女活着。我本以为她是高氏楼后裔,故秉着盟友相助之谊将她带回,但是…”他顿了下,像是朝我这看了一眼:“但是她刚才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