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无话,知了转身打扫别处,顾伶则缓缓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发呆。
良久,顾伶开口:“去道观也好,总好过困在这宫中。”
知了动作停住,抬眼望向顾伶的目光里带着些许怜悯,转瞬又收起。
这种光景,怜悯她人,倒不如多想想自己。
顾伶是从一个牢笼换到了另一个牢笼,她又何尝不是呢?
不过是从魂魄,又被拘禁在一副躯体里,总之依旧在这座黄金牢笼里勉强度日。
顾伶转过身,笑容温柔又放松。
阳光落在她的侧脸,勾勒出她姣好的轮廓。
知了脑海中蓦地闪过上一世顾伶的结局。
周长生被接出长信殿那日,就是顾伶身亡的日子,亦是长信殿所有人的死期。
如此看来,这一世能去琢玉庵,倒也算得上一个好结局。
知了脱口而出感叹道:“其实青灯古佛,也好过在这宫中提心吊胆。”
顾伶闻言顿住,旋即摇头笑道:“你年岁不大,怎么说话这般老成?”
知了悻悻一笑。
是啊,她这百年饱经沧桑,除却容颜不老,这颗心说是千疮百孔也不为过。
只不过是她努力的把日子活的精彩快乐、积极乐观罢了。
知了打哈哈道:“娘娘就莫要取笑奴婢,奴婢不过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罢了。”
说完也就继续埋头忙碌起来。
顾伶思忖少许,重新挑开话头:“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告知于你。”
知了诧异抬脸,心里隐隐有了想法:“娘娘有何事?”
顾伶平静的陈述结果: “阿如死了。”
知了怔愣。
因为有苏秦上下打点,阿如很快就被送出宫去。
知了的错愕转瞬即逝,这个结果的确在她意料之中。
阿如的事终究是瞒不住,从她决意踏出这一步的时候,就该料定结局唯有死。
当日对顾美人生出的那点微弱的、想不明白的探究,在此刻具象。
阿如上一世虽未得逞,但最后,周长生登基,顾伶死时也一并带上了阿如。
若是阿如忠心,想必是死不了的。顾伶是一定会将周长生托付给阿如照料,就如同此刻她成为掌事姑姑一般。
可见,顾伶心里是一早就对阿如起了疑心,怀疑过她有罪。
顾伶送阿如出宫,尽管阿如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那也是明摆着送出一个活靶子。
待勾连起所有细节,知了不禁对眼前人生出忌惮来。
顾伶的话还在继续:“终究是皇家子嗣,她是断然不会允许他们下手伤害。”
知了缄默,心中已经下过结论。
顾伶送出一个活靶子给太后,太后会在阿如身上寻线索,至于查到多少全凭本事。
事实上,顾伶不需要真相。
她需要的仅仅是令太后觉得周长生时时刻刻处于危险之中。
顾伶只是给太后种下这么个念头,换的是太后护他平安长大。
这一步步,除却心思缜密,还需要点运气。
显然,顾伶赌赢了。
知了望向她的目光里除却忌惮,还带着点敬佩。
“有太后护着,娘娘不必忧心,殿下会好好的。”
顾伶弯弯嘴角:“有你们在他身边,我什么都不担心。”
两人对望,彼此心中的想法心照不宣。
顾伶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开口:“你与陈锡交好?”
知了闻言,也不欲隐瞒,坦白道:“陈侍卫是个好人,替奴婢买过宫外点心,仅此而已。”
“你可知他为何愿意为他人驱使?”
那答案了然于胸,但知了还是回道:“奴婢不知。”
“他想让你出宫。”
知了眨眨眼,她从未幻想过有一人会想要‘救’她于水火。
其实她已经不记得陈锡的结局,甚至他的容貌也已经模糊不清。
然而,他展露出的那点善意,她还能依稀记得。
知了鼻尖酸了一瞬,慢慢开口:“他人呢?”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知了沉默,反倒松了口气。
如此不知生死,总好过黄土覆白骨。
顾伶无从安慰: “沦为弃子便是如此。”
知了的伤感很快被收起: “奴婢明白。”
话不言明,但彼此心知肚明,这是顾伶给她的忠告,亦是告诫。
音调一转,顾伶说起另外一件事:“我已经和苏侍卫聊过了,他往后不会为难你。若是有事,你便大胆的去寻他帮忙,他会伸出援手。”
多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知了颔首:“奴婢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