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太后拖着倦怠的身体回到寝殿,斜躺在软榻上,半阖着眼,怎么都没有睡意。
后宫闲人做久了,她偶尔觉得自己这把刀老了,钝了,不管用了,但活了半生的本能还是信手拈来,驾轻就熟。
屋外传来一道脚步声,到门口窃窃低语一番,便停下了。
符太后缓缓睁眼,说道:“有什么事就进来说。”
安秋听得声音,推门进来,小心翼翼地掩住门。
待走进些,才低声道:“顾美人还有一事想要求太后。”
自那日顾伶前来相求,到今日,十年里,她未曾要求过什么,活的就和隐形人似的。
符太后呷了口凉茶,清清嗓子,才道:“什么事?”
“顾美人说,她希望从此出家为尼,为大周祈福,为皇室祈福。”
“哦?”符太后诧异一瞬,不由弯起嘴角,视线落在安秋身上,问道:“你觉得她是为了什么?”
“奴婢不敢妄加揣错娘娘的心思。”安秋谨慎回了句。
“顾伶是要斩断母子缘,将这孩子彻底交给吾啊。”符太后轻笑出声,一语道破顾伶的心思。
这位顾美人才不是旁人眼中看到的那般恃宠而骄被废的娇弱女子,她有见地有城府有谋略。
若不是明德帝一心只要屈双燕,这宫里到底是何种格局还真不好说。
“吾自问阅人无数,只顾伶吾看走眼了。”符太后幽幽感慨。
安秋没听出不喜,反倒是听得几分欣赏。
“顾美人是个聪明人。”安秋接道。
符太后摇头,纠正道:“她是太聪明了,凡事看的通透,也就取舍自如。”
“太后说的是。”
“那便如她心意,在城南寻一处道观,好好修缮一番。”符太后声调轻缓,听不出太多情绪,“既是大殿下的生母,一定要让她住的舒服、安心。”
安秋一一记下,才问:“这事还需禀告陛下吗?”
“不必了。”符太后摆摆手,脸上闪过一丝讥讽。
片刻后,回道:“前朝日理万机,后宫又怎需他操心分毫?”
“那屈贵妃处?”
符太后扶着太阳穴,语气忽而沉重,说道:“吾原本想着,既然陛下喜欢屈氏,那便随他去吧。可……人寿总有尽时,这江山总要平稳的交给下一代。”
安秋看向她鬓角白发,又看向自己不再年轻的一双手,深感时光匆匆,数十载就这么过去了。
安秋宽慰道:“陛下正当壮年,子嗣总会有的。”
“若是有,一早便有了。”符太后叹息,“还是得未有绸缪啊。”
符太后话音一转:“今日之事当然要只会一声,她如今可是代掌皇后印。”
“是,奴婢这就去办。”
安秋疾步离去,符太后又独自做了会儿,出了会儿神,才起身去院子里散步。
木已成舟的消息没多时便被送入蓬莱殿。
待通传之人离去,屈双燕已经气得咬碎银牙,摔了手边上好的一套珐琅瓷器。
侍候的宫人们被吓得跪了一地。
“人都住进兴庆宫才与吾知会?”屈双燕气恼,“这算什么与吾商量?”
“娘娘莫恼,气坏身子可不得了。”侍女有香劝道。
说话间,招呼众人起身,命人扫去满地残渣。
“娘娘又何必和这些死物置气?”有香温声道。
“那吾还能怎么办?难道要吾去和太后吵一架吗?那陛下要如何自处?”屈双燕委屈嘟哝了句。
她被气的晕头转向,有些规矩还是记得一清二楚。
“您握着皇后印,太后总会让您几分。”有香提醒道。
屈双燕顺了顺气,才说:“吾这些时日就觉得陛下心不在焉,总觉得他有事瞒着,原来就是这件事!”
屈双燕说着说着,委屈的红了眼睛:“他也知道这事不好说,所以便如此让太后说?”
有香思忖片刻,回道:“陛下应该也是最近才知道这孩子的存在。”
屈双燕深吸一口气,将怒火又往下压了压。
该气的一早就气过了,在她最初听闻长信殿藏着一位皇子时,就气饱了。
她和陛下相知相守多年,多么盼望有个孩子,却始终不得。
结果呢?
长信殿竟然藏着一个半大的孩子,是他同那个贱、人生的,叫她怎能不气?怎能不恨?
屈双燕哼了声,声音冷硬的嘲讽道:“他以为自己能瞒多久?”
“陛下瞒着也是顾念您的心情。”有香说,“以陛下对您的心思,怎么会想将那孩子接出来?恐怕是会置之不理的。”
“依奴婢看来,这事八成是太后的主意。陛下一向孝顺,太后提起,自然是应允了。”
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