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陆老爷的过世,陆府的新年过得格外简单,没有往年的热闹劲儿。
除夕那日晚上开席,苏灵琳本不想去,大姨娘与福叔两人轮流来劝她,她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她在陆府生活了十二年,这里几乎等于是她的家了,如果不是陆延年,她大概可以安安稳稳在陆府生活一辈子。命运真奇怪,陆延年不想当陆老爷的儿子,她却很想当陆老爷的女儿。
筵席就开在陆府的花厅,共三桌席面,由大姨娘安排,严格遵循“男女大防”的规矩。
陆延年、李夫子一桌,隔着一面屏风,苏灵琳与李若胭一桌,大姨娘与四姨娘一桌。
一起才六个人,就分了三桌,只能说陆府有钱。
菜品也没含糊,冷盘热盘甜点汤品应有尽有,还有这个季节难得的草莓。
大家伙儿隔着屏风祝酒,第一杯酒喝完,各自吃饭。
饭菜很美味,苏灵琳的胃口也还好,该吃吃,该喝喝。同桌的李若胭心不在焉,小鸡啄米,似乎有心事。
屏风那一边,陆延年与李夫子聊得畅快,酒过三巡,相携离开了花厅,不知去了哪里。
李若胭心事重重,无心吃喝,苏灵琳端着酒杯去了大姨娘那一桌。
她以晚辈姿态给两位姨娘敬酒。
往年也曾这样,是以大姨娘并不拒绝,她爽快地一饮而尽,笑道:“我受用了。”
四姨娘没喝,抱歉道:“我最近身子不爽利,不敢喝酒,等下回我自罚三杯!”
这桌都是熟人,更热闹,苏灵琳干脆就坐下来,大姨娘劝她:“琳儿,你毕竟是主人,哪有让客人独自待着的道理?”
苏灵琳努努嘴,“李姑娘人在心不在,此刻正神游四海,你看她根本就没发现我走了。”
大姨娘对这姑娘的观感不太好,见此也不再多说,只是非常小声道:“我问了延年,等年过完了他们就回金州了。”
四姨娘看了李若胭一眼,则感叹道:“她一片真心错付咱们少爷,也是个傻女子。”
大姨娘皱眉,“老四,你在说什么鬼话!”
四姨娘扯扯嘴角,“姐姐恕罪,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
苏灵琳不由地认真打量她,花厅灯火通明,四姨娘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脂粉,仍然掩饰不住神色的憔悴,她的眼睛也透着一股疲惫。
“你脸色很差啊,是不是你父亲有什么不好?”
四姨娘是被家里卖进陆府的,她表面上提及父母就咬牙切齿的痛骂,实际上这些年没少照拂娘家。
“没有啊,我就是最近没睡好。”四姨娘捧着茶杯喝茶掩饰自己。
大姨娘似乎也看出来了,道:“到底是哪里不舒服,也该早点请个大夫过来瞧瞧。”
四姨娘立刻摇头,“我真没事,歇几日就好了,正月了请大夫不吉利。”
大姨娘将信将疑,“吉不吉利的不重要,你的身子要紧。”
四姨娘眼里带着哀求,“不用,不用请大夫。”
她们两人跟打暗语似的,苏灵琳听不大明白,不就是请大夫的事嘛。反而是大姨娘看她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连忙给她挟了一筷子清蒸鳜鱼,“吃饭!”
今天晚上的气氛不对劲的,一个四姨娘怪怪的,一个李小姐同样如此。
四姨娘很快就借口身子不舒服回房休息,大姨娘操心府里的事,也就不吃了。
苏灵琳回到自己的位上,李若胭这时候终于醒神了,“咦,苏姐姐,你刚才去哪了?”
苏灵琳:“……我没离开,就是给姨娘她们敬了一杯酒而已。”
李若胭此刻才想起自己正在人家里做客,赶紧起身,“我也去给两位姨娘敬酒!”
她敬了酒回来,随意吃了点东西就搁下筷子,开始同苏灵琳闲聊。
“你们陆府除夕夜好安静啊,我小时候在老家时,镇上大户们都会放烟花。”
除夕夜屋里点着灯火,彩绢看屋,苏灵琳正吩咐人给她送几道菜再加上一个暖锅子去,听得李若胭这么说,回答:“今年情况特殊嘛,往年也放烟花,都是特意从刘阳县采买回来的。陆府的除夕烟花之景在整个洪州都有名。”
陆老爷是吃喝玩乐的行业,有钱有闲,样样享受,什么都要最好的,喜欢某一样东西,一定要全国各地的采购。
在这种环境的熏陶下,苏灵琳也不免染上了他的习惯,想想以后搬出陆府后最开始肯定会不适应的,不过跟自由比起来这些也不算什么。
李若胭磨磨蹭蹭,欲言又止,“就算陆府再有钱,家里三代人出不了一个进士,只怕也会败落。”
苏灵琳不以为然,“连天子都不是万世万代的,你还指望一个家族能够万年长青?哦,你知道那件事了?”
李若胭语气里有几分抱怨,“苏姐姐,你早就知道吧?”
苏灵琳:“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