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的身心从不属于他自己,这是光明纪元时代每一个人都根植在心里的常识。
奴隶从头到脚,都是主人的所有物。在跟随新一任主人的时候,奴隶将抛弃过往的一切:短暂相识的同伴、约等于无的财富、曾被赐予的任何物件……甚至连姓名都不允许保留。
所有的东西,都等待新的主人赐予。
如果是土生土长在这个时代的人或许可以接受,但艾拉无论如何都觉得很别扭。
他又不是什么动物或者工具,他可是活生生的人,和所有人都没有什么差别。
“你不用叫我主人,我不是你的主人,只是救你而已。”艾拉把亚莱尼斯拉起来,飞快拒绝道,“我叫艾拉·阿尔弗雷德,你可以叫我艾拉。”
阿尔弗雷德?
亚莱尼斯眸光闪了闪。
“那我的主人是谁?”
艾拉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亚莱尼斯的意思。
“不,没有人会是你的主人。”她解释。
“虽然我把你买了下来,但是你不用把我当作主人,你可以是自由的。”
饶是亚莱尼斯已经察觉艾拉和别的贵族不一样,也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异样的神情。
他是不是奴隶可不是她一句话就能作数——只要那个该死的印记一直在他身上,他就永远摆脱不掉这个卑贱的身份。
奴隶就是奴隶,不可能和普通人平起平坐,更不用说对方是贵族。
如果他越过这条线,受到的责罚将不止来自于主人。
亚莱尼斯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沉默着,藏在身后的手不由自主攥紧,又松开。
他低下头,语气谦卑:
“您买下了我,就是我的主人。”
艾拉将亚莱尼斯的模样尽收眼底,她在心里幽幽叹气。
不平等的主仆观念在帝国根深蒂固,现在想让亚莱尼斯转变过来身份,似乎还是有些勉强。
“那这个以后再说。”艾拉说,“那你就叫我小姐吧。不要喊我主人。”
“就当是我雇佣了你,喏,这个是你的工钱。”
艾拉把金币塞进亚莱尼斯手里。
“名字的话……你就叫亚莱尼斯吧。”
亚莱尼斯。
在古神语里,这个词语意为“永恒的光明”。
亚莱尼斯似有若无地勾了勾唇角。
她还真敢取。
屋外突然传来异响。
艾拉想起什么,神情一凛。
她的目光越过亚莱尼斯,看向他不远处身后的窗户。
一道道漆黑的剪影投照在被报纸贴满的玻璃窗上,不知不觉中,似乎已经有不少人将这里包围。
“我都差点忘了这个!”艾拉紧张地说,刚才想要阻拦亚莱尼斯的也是这个原因。
她之前打听到,这个黑袍人也是一个令骑士们头疼的通缉犯,于是她早在进门之前就通过纸鹤和骑士传了信,本来打算把他当成业绩送给骑士。
现在倒好,人还在,只不过是凉了而已。
哪怕是在这个法律不那么完善的时代,杀人也同样违法,严重的甚至会被送上断头台,以一命抵一命。
他们现在这个场面,被撞见了都说不清楚。
“快来!”艾拉一把拉过亚莱尼斯,让他远离窗户,不要被其他人看见,“我们现在就必须要走了。”
“啊对了,这个别漏下了。”
艾拉快速捞回地上的钱袋。既然黑袍人已经死了,那么这些钱她还是拿回去吧。
她带着亚莱尼斯站在卷轴可以生效的范围内,干脆地将卷轴撕成两半。
无源之风环绕着他们卷起,狂风填满整个房间,吹动他们的头发和衣摆。一道白光转瞬即逝,两个人消失在一片散乱的稻草之中。
与此同时,穿着泛着银光的铠甲的骑士们破开木门,持剑冲了进来。
冲在前面的骑士长举着剑警惕地扫视屋内。
散落了一地的稻草,一滩滩暗红的血迹,还有那个躺在地上死状凄惨的黑袍人。半空中还有零零散散没有落下的稻草,很显然,这里的人刚离开不久。
确认屋里没有其他威胁之后,所有人都放下了剑。
“现在怎么办,老大?”一个骑士问。
“还能咋办?没抓到现行,但收了这个人也不算我们白跑一趟。”骑士长把剑收回剑鞘,朝已经失去体温的黑袍人抬抬下巴,“收尸。人死了,头还是要留着。”
黑袍人的身边,堆着几个看上去沉甸甸的布袋子,似乎是被遗忘下来的。
一边的骑士听从命令,几个人搬起地上的尸体,快速离开房间。
房间骑士长一个人站在房间里,他蹲在血迹旁,看了片刻后,从里面捡起一根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