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煜自从回了建安便被公务缠身,还需走动各方关系、应付朝中汹涌暗潮,镇日神思紧绷,无暇顾及再多,是以直到今晚才现身。
他原也未带非分之想而来,与萧吟小闹了一阵心情舒畅了一些,遂搂着她在榻上养了会儿神。
屋外寒风呼啸,屋内一灯如豆,微微烛光照着依偎在一处的两个人,纵然只是这一刻温情,但鸳鸯交颈,缠绵情浓。
杨煜不知不觉打起了盹,清醒时发现萧吟正看着自己。
那一眼专注深情猝不及防望进他心里,搅得他心潮滔天,不觉露出笑意。
萧吟坐起身问道:“傻笑什么?”
杨煜仍旧舒舒服服躺着,看着幽光里萧吟身上的道袍,只觉意犹未尽,道:“只可惜孤不能常看这……”
萧吟微微倾身过去,一根手指搭去杨煜唇上,道:“可不敢亵渎三清。”
杨煜看她眉眼含笑并不认真,遂握了她的手,坐起身道:“嘴上说得恭敬,素日里读的写的都是什么。”
说话间,他已拉着萧吟下了榻,由萧吟替自己更衣。
正要走,杨煜却见萧吟取来了自己的大氅穿上,知她要送自己,心间一暖,道:“外头冷,不必送。”
“我这一身的懒骨可是难得勤快。”萧吟开了门。
杨煜一面将萧吟护在怀里,一面抬手替她遮挡外头的寒风。
两人才踏出门,侍从便提灯上前。
萧吟直接自侍从手里接了灯,陪杨煜到院门口,再至马车前。
杨煜上车半途,转身劝萧吟道:“进去吧。”
萧吟推他,道:“你走你的,休管我。”
杨煜听她一句娇嗔又生了不舍,无奈还有事务在身,他只得继续上车。
车马行进的声音在浓重夜色中响起,杨煜听着辘辘车声不禁挑起车窗帘子朝后望去。
四野幽寂,唯那小院前的一盏灯火摇曳。
杨煜只看得见那在北风里依旧倔强的幽光,知道是萧吟还在目送自己。
他想起还在金阳时,每次萧吟去隆兴寺,他都陪同。
每回他走时,萧吟也都如今夜这般在原处站上多时,一直到他再看不见她。
小院外,萧吟早望不见那隐没在幽夜下的马车,只听得那声音越来越远。
最后一切归于风声烈烈,她才终于觉得冷了,紧了紧大氅,往屋里头去。
往后日子稀松平常,杨煜三两个月才来一回,都是深夜过来,待不得多久便走。
萧吟依然不问他做了什么,免得他再说“以后”、“将来”,那不是她喜欢的,自然少听为妙。
如此过去一年,新岁将近,萧吟想不到杨煜竟会在年前最忙的时候过来,虽然仍是踏月而至。
萧吟才在榻上睡了一觉,没听见杨煜进来,还是翻身时被杨煜硌着了才醒转。
“三郎?”萧吟还迷迷糊糊的,依稀记得三郎来梦里看自己,睁眼瞧见杨煜时也没回神,只当真是三郎来了,当即起身抱住了他。
杨煜听她带着哭腔,只以为是做了噩梦被惊着了,拍着她的背,哄道:“多大的人了还会被梦吓哭。”
这声音不是三郎的。
萧吟往杨煜怀里钻,夺眶而出的眼泪尽数沾在他心口的袍子上。
杨煜看她这般撒娇,心底更是欢喜,将萧吟搂得更紧,柔声道:“孤不是来看你了吗,哪就一直哭哭啼啼的,不成样子。”
萧吟抬眼时鸦睫一片晶莹,一双眼睛跟琉璃做的一般,楚楚可怜里又娇又媚,直教杨煜心都化了,托起那粉面桃腮,道:“怎么不说话?是心里还在怪孤?”
萧吟重新靠回杨煜怀里,声音微哑,问道:“三郎怎这会儿来了?”
“去年没赶上年前来看你,今年得给你补上。免得你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真将孤忘了。”杨煜道。
萧吟在杨煜身前嗅了嗅,问道:“三郎今日喝了几坛醋,熏了香都盖不过这股酸味儿。”
“贫嘴。”杨煜笑骂道,“诋毁孤可知是什么罪?”
萧吟躺回榻上,一手支额,道:“倒要三郎教教我赵国的律法了。”
几句话的功夫,萧吟的情绪已是大变,杨煜道她嘴硬,又道她恃宠而骄,偏偏他爱极了萧吟因他才有的这种变化。
见萧吟拽了自己的衣角轻摇着,杨煜道:“有话直说。”
“建安除夕有灯会,我想去看看。”萧吟道。
杨煜拿乔,抽回衣袖整理起来,道:“在金阳都不见你出去,这会儿怎么转性了?”
萧吟靠去杨煜身后,下巴垫着他的肩,看着他线条硬朗的侧脸,道:“来建安一年,我还没见过怀章呢。”
杨煜停下整理袖口的动作,睨了萧吟一眼,道:“你倒是想着那小子。”
听出杨煜话里的酸味,萧吟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