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玲芳看着面前女孩过分年轻又过分艳丽的面庞,抿了下红艳艳的嘴唇:“瞧你这话说的,姐哪儿能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你大好年华,耽误在这一亩三分地儿了。”
姜困与她对视了片刻,略微紧绷的背脊才放松下来:“谢谢姐。我喜欢这份工作。文物看着小,其实大得很。这您不是最清楚了吗?”
“我知道,那博物馆的事儿你也先别操心了,咱还有一个月的期限呢,等小李他们从外地回来再说。”刘玲芳拍了拍她的肩膀。
姜困露出一个真情实感的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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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不批林老头儿的文书,其实也不难猜。毕竟老头是个信息封闭的读书人,与世无争又淡泊名利,和她姥爷一样只想着那些书画或历史文化本身怎么怎么好,而不在乎人怎么怎么样才能在这个功利的世界里立足。
她被姥爷那种观念吸引,远离了自己父亲一家人,选择成为了一名文物修复师。
但是任何理想的发酵都是需要足够的物质温床的。
他们博物馆没有过硬的物质条件,在面临政策的风吹草动的时候,自然也就风雨飘摇了。
她清楚他们博物馆的价值所在,可是游客不知道。那么口碑问题,客流量问题,都是这么一个突破口。再然后是资金问题。
博物馆一般不收门票,照目前情况也不能指望政府更多的拨款。那么和许多其他博物馆一样搞文创又是否可行——技术问题,设计问题,营销问题。
姜困正坐在贴满了宣纸的长桌前深思的时候,她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她起先没反应过来,脑子想里还都是怎么给博物馆搞来钱和客流的各种问号。大概过了七八秒,她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手机响了,于是她摸出来手机,看到了来电显示:“李扬。”
这也是他们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就是刚才刘玲芳口中的“小李”,是她的大学同学。这时候他们应该在外地陪同参加一个民俗展览,连带着他们馆的几幅镇店馆藏。
她连忙按下了接听:“喂?李扬?”
“欸,困姐,大事不好了!”电话那头立刻撞进来焦急的男声。
姜困秀气的眉毛略微蹙起:“怎么了?”
电话那头很嘈杂,传来了几声似乎是跑步引起的喘气声后,电话那边的杂音少了很多,李扬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苏展这边的人不知道怎么就听说咱们馆要倒闭了,然后就抓着咱的展品不放手了,叫您转让呢!”
“转让?”姜困有些迟疑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是啊,转让。文物的东西不让换钱,他们说的,您只能选择捐赠给他们展览协会,或者拿回家私藏。但是问题来了,这里就是一个制度bug,这幅《凭栏望》最初应该属于您姥爷,您姥爷拿出来放博物馆了,而咱博物馆一开始是私家的,后来不就是公家的了吗?那咱的展品按理说也就都属于国家了,那咱们就无权在咱馆倒闭以后还留着这些展品了。”李扬已经有些口干舌燥,这些天他和那些想要不废一兵一卒就把画掳走的展会人员已经费尽了口舌。
姜困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泛起了冷意。
《凭栏望》是姥爷唯一一件从败了的宋家留下的东西。那时候宋家家大业大,家里吃穿用度,摆的展的,尽是古董名画。后来文‘革,家被抄了,家具被砸了,家谱和字画典籍不是被烧了就是被撕了。
只有这一副《凭栏望》,因着是宋老太太下葬的陪葬品,而在香炉底幸免了。
宋玉章将它带了出来,修复完善,装裱妥当。
任谁人高价,都绝不变卖。
这回苏展来找他们借用这幅画,说是一个关于世家王族家风民俗的展览需要,姜困他们没有多想,转手就借出去了。
没想到这回还在真是,肉包子打狗了。
“姐,他们叫我签转让手续呢,咋办啊咱?咱馆真要倒闭啊?”电话那头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叫了李扬的名字,于是李扬焦急地追问道。
姜困舔了舔嘴唇,陷入了沉默。
电话那头的李扬大概也能猜到她纠结的心情,于是也很懂事地没有不停催促。
当时在学校的时候,不是所有报考文物修复专业的人都是为了成为文物修复师才报的这个专业。这个专业招的人本身就少,真正热爱的人更少,热爱的人里能坚持着在毕业以后仍旧从事这份工作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李扬记得自己其实就对文物修复这个专业并不感兴趣,是在专业组里随机分配到的。甚至他是在进了学校以后,才知道有“文物修复师”这么一个工作。
他没想那么多,其实很多他的同学也没有想那么多。他在最开始了解完文物修复师是干什么之后,只是觉得成为一个文物修复师听起来蛮帅的,好像是铁饭碗,将来不愁吃不愁穿,还受人尊敬,而且应该很清闲。
一上专业课他就后悔了。他一个文科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