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意,王大和几个士兵便惊愕地走了出去。
待帐中只剩两人,简繁才咬牙切齿地问,“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赵昀儿笑了几声,明明是被绑缚的姿态,却显得从容自信。
她望着简繁,眼中,出现了重生以来第一束明亮的光——
“我是大熵的镇国长公主,北疆军元帅,辜玥。”
......
辜玥二字,太久违了。
简繁看着眼前这个农妇,举止言谈,确实不是个粗鄙无知的人。
有那么一刹那,他确实在她身上看到了辜玥的影子。
他眸子颤了颤,沉默许久,终于开口——
“你放屁。”
赵昀儿自信的笑容顿时僵硬。
简繁啊简繁,你可真是长大了,居然都会骂粗话了。
“堂堂的镇国长公主,也敢冒充?”
简繁轻嘲一声,对她的话嗤之以鼻,“长公主的风姿与事迹举国皆知,若想刻意模仿,下些辛苦,仿个一两分也不难。只是长公主风华绝代,你模仿得了皮相,却模仿不了气魄,我当年是长公主的副将,与公主朝夕相处,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他语气轻松,眼底却冰冷一片:“倒是你,处心积虑,我便确实不能饶你了。”
“事迹?什么事迹?”赵昀儿装傻。
简繁冷哼一声,不介意为她普及一番:“长公主十六岁从军,从底层小兵做起,每次打仗都冲锋在前。当年夷族来犯,公主一人一马深入敌后,跋涉七昼夜,最终以一己之力取了敌军主帅项上人头,大胜而归。之后在彭城之战中死守孤城半月有余,弹尽粮绝中击退敌人七十二次进攻,没有让出半寸国土。长公主战功赫赫,这才一路晋升为元帅,让四方宵小闻风丧胆,你想借公主威名,还是先将功课做好。”
看着简繁这副如数家珍的模样,赵昀儿这才回忆起自己四处征战的事迹。
很多事情细节她自己都不记得了,没想到简繁竟然还能说出她哪一年从军,守城多少天,她活着的时候可没见简繁这么细数过。
“夷族来犯那一次,公主率军回营时,你好像还哭鼻子了吧?”赵昀儿想起了有趣的事,“追击队伍刚一进城门,你就呜呜呜地哭着跑出来,抱着公主的马怎么都不撒手。你还晕血,公主卸甲的时候露出腹部的贯穿伤,你一声不吭,大家还以为你震惊,结果你眼睛一翻,直接就晕过去了。”
简繁的脸瞬间涨红,“你怎么知道?”
“彭城之战,城中弹尽粮绝,公主无奈,只能让军民捉老鼠,刮树皮,寻找一切可以吃的东 西。”赵昀儿想起了更多,笑意渐深,“你死都不肯吃老鼠,公主只能让厨子将鼠肉做熟,骗你是鸡肉。结果你吃出一截老鼠尾巴,眼看着就要吐,是公主捂住你的嘴,逼你咽下去的。”
简繁这下连脖子都红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都跟你说了,我就是辜玥。”赵昀儿既无奈又好笑,总觉得眼前二十六岁的简繁还是那时十六岁的样子,“阿繁,你可不要让我揭你老底。”
这声阿繁,全然是公主当年唤他的语气。
简繁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真的像,确实是像。
“你说的事,都有旁人在场,不排除你是打听而来的可能。”但他不会被这个农妇蒙骗过去,“若是有心,想探听这些事情并不难。你想冒充公主,可你难道不知道公主已经殉国?我亲眼......看见了公主的尸体,十年过去,你这时冒充,太迟了。”
赵昀儿看着简繁握紧的拳,知道重生一事太过离奇,莫说是简繁,就连她自己时至今日也还难以消化。
沉默片刻,赵昀儿才再次开口,“你的家人,还好吗?”
简繁脸色一白,“他们,很好。”
“那就好。”赵昀儿缓缓吐出一口气,“我自从军,整整十年,自认为无愧于百姓国祚,不曾对不起任何人。只是穷途末路之时,唯独每每想起心中不安的,只有你。你是在我众叛亲离之时唯一还肯追随我的人,可是你的家人都在辜铭手里,我若不放你走,他们就会全部丧命。我这一辈子风光过也壮阔过,死就死了不算白活,可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不能变成我这样的孤家寡人。”
死过一回,重活一世,再遇简繁,只有这句话是赵昀儿最想说的:“阿繁,我很感谢你,能听我的话,保全你自己。”
简繁的眼眶立刻红了。
他和长公主最后的时光里,只有他们二人相依为命,这些话,这些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世人只知道他最终投降,就连军师也只是知道是公主劝他投降,可他们都不知道那时他的家人被皇帝关在死牢里,性命只在千钧一发之间。
那简繁皇帝威胁他的密函,只有他看过,辜玥看过。
他看后立刻撕了个粉碎,然而辜玥却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