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舟沉默着,微微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也许是满天繁星映照的缘故,江晚渡总觉得,他幽深的眸子里似乎总是有流光闪烁。
突然,沈辞舟说道:“你可知,我此生注定孤独终老。”
江晚渡抬了抬眸,满不在意道:“无妨,那我也孤独终老,除非……”
这话江晚渡没说完,但沈辞舟知道。
如今时局动荡,各方征战不休,蜀国也不过是其中最平凡不过的一个国家,保不准哪天战事就会降临。
可偏偏蜀国从未出过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
所以江晚渡若是一直不成亲,恐怕终有一天会被送去和亲。
沈辞舟抿了抿唇,满天星辰闪烁,照耀着翩翩公子的一头白发,倒显得更耀眼。
天边飘起了雪,祁州的雪很大很密,像棉一样。
江晚渡怕沈辞舟冷,打算带他回去,沈辞舟突然伸手抓住江晚渡的袖子,说道:“你可知,若非迫于无奈,我又怎会踏出这占星台。”
江晚渡一怔,面上仍然挂着笑,但语气明显落寞:“是因为我的要求所以才陪我游遍蜀国吗?”
沈辞舟沉默着,却突然伸手把江晚渡揽进怀里。
他们靠的很近,是第一次这么近。
以至于江晚渡甚至觉得这是一场梦。
“我并非不愿与你相伴。”
沈辞舟的声音从江晚渡的头顶传来,是那么清晰。
江晚渡张了张口,问道:“那是为何?”
“我命格特殊,天生白发银眸,并且活不过三十。”
沈辞舟平静的说着这样悲惨的话,太平静了,像一潭死水,永远激不起波澜。
江晚渡好像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怪不得沈辞舟总是避着她,怪不得沈辞舟的手永远那么冰冷,怪不得……
江晚渡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波澜的情绪,扯出一个笑,不知是安抚自己,还是安抚对方。
“还有几年?”
江晚渡抬手把沈辞舟散落的白发拢到耳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三年左右。所以……你要想好。”
江晚渡闻言,勾勾唇角:“三年,够了。我会让你活下去。”
沈辞舟似乎没想到江晚渡会这样说,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别说什么我做不到,还没做怎么知道做不做得到。”
江晚渡的语气带了些不容置疑的气概,沈辞舟心里却很暖。
她是第一个说会让自己活下去的人。
从沈辞舟被老国师收养后,他就一直被老国师亲自教导,礼义廉耻、忍耐克己、百折不屈……
沈辞舟懂很多很多,除了爱。
是江晚渡教会他怎样爱一个人,是江晚渡让他变成真正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年少时,江晚渡叽叽喳喳跟在沈辞舟身旁,那时沈辞舟不懂,只谨记老国师的教导,不得忤逆公主殿下。
江谌明登基时,江晚渡本应该避之不及,因为江谌明不喜欢她,可江晚渡没有,江谌明需要主持大局,朝堂上每一个人都足以牵制他,但江晚渡不需要。
所以江晚渡打压权贵,总是找权贵们的麻烦,甚至几度让柳太傅的地下赌庄被砸场子。
江晚渡身上总是很多伤,那是打架打的。
江晚渡嘴上讨厌百姓,可她愿意为了沈辞舟开心去做为百姓谋福的事。
尽管她人人喊打如同过街老鼠一样。
尽管她被那些不知真相的人贬低到极致。
江晚渡从来没怨过,也不在意自己的名声是好是坏。
沈辞舟以为自己也不会在意,可上朝时那些大臣怒斥江晚渡,甚至要皇帝治她的罪时,沈辞舟的心忽然有了波澜。
他呈上星盘,告诉皇帝那些人会影响国势,甚至导致灭国。
那是沈辞舟第一次说谎,可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让皇帝也忌惮。
久而久之,那些贪污受贿行事恶劣的官员被一一惩治。
江谌明也因此成了百姓口中贤明的君主。
但是为什么江晚渡的名声还是不好呢?
沈辞舟不明白。
江晚渡好像从来不在意什么,又好像只在意沈辞舟一个人。
如果只在意他一个人就好了。
沈辞舟经常这样想。
江晚渡很容易满足,江晚渡很讨厌背书,但是沈辞舟让她背的她一定会背过,江晚渡喜欢毛绒绒的东西,沈辞舟也喜欢……
太多太多了,沈辞舟知道太多江晚渡的喜好了,但是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
外人都以为,沈辞舟被迫做了江晚渡的教书先生,沈辞舟一定很气愤。
但是沈辞舟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