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伴着月色慢慢走,送他们的车夫是个有本事的,哪都熟,很快找好了客栈,寻到两人就为两人带路。
他们各自躺在床上,却心绪不宁。
江晚渡觉得,沈辞舟也许对自己有些喜欢的,只是碍于朝堂,碍于江谌明才无法大大方方表达出来。
江晚渡抬手,看着自己手心。
那里,是沈辞舟碰过的地方。
沈辞舟这边。
他摆出来一个比占星台上的星盘小得多星盘,还有几枚铜钱。
那星盘是几年前江晚渡在乡下寻到的物件,回宫就给了沈辞舟。江晚渡也许早就忘了,但沈辞舟没有。
以前沈辞舟总是顺其自然,从不敢窥知自己的未来,他对未来并不抱希望。
但是这次,沈辞舟却突然想看看自己还能活多久。
沈辞舟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多久,即便江晚渡把天下最名贵的药材都搜罗来,即便她熟读医书,铭记药理,也无济于事。
生死有命,但沈辞舟却想看看,还有多久,他第一次生出了忤逆天道的想法。
星盘上浮现出幽幽的蓝光,一旁的卦象也在沈辞舟的催动下缓缓移动。
五年。
他还有五年。
他只有五年了。
沈辞舟似乎有些不甘心,但又无可奈何。若他死了,他那冒冒失失不懂得善后的公主殿下该怎么办呢?
清晨,几人又踏上了往江州去的路。
出了京城的郊外,经过一片林子,就离江州很近了。但因为江晚渡嘱咐走得慢些,所以夜里才堪堪到江州的郊外。
随便寻了个客栈歇息了一晚,江晚渡就和沈辞舟出门闲逛。
江州城用了整整四个月才逛完。
期间,江晚渡还寻了好些驱寒的草药,打算冬里天天给沈辞舟煎。
两年后。
蜀国已经被他们逛了大半,如今只剩一个凉州,一个祁州。
凉州天寒地冻,江晚渡本打算直接去祁州,但沈辞舟似乎很想去,江晚渡只得备了许多御寒的东西。
“还未深入凉州,就这么冷了,辞舟,你还受得住吗?”
江晚渡往火炉里添了好些炭,又把新的暖手炉递给沈辞舟,换下另一个暖手炉。
沈辞舟穿着厚重的鹤氅,抱着暖手炉,摇摇头。
他虽然冷,但他很想回一趟凉州,以前就想。
但是他不知该怎样开口,所以他从来没提过。
凉州,是沈辞舟被遗弃的地方。
“沈辞舟”这个名字是一个老妇取的,那是个无儿无女的苦命人,平常总是捡捡剩饭残羹填饱自己的肚子就算了,也就是那天,老妇见到了在弃舟上的他。
他不哭不闹,好像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似的。
老妇终究是于心不忍,选择救下他。
老妇姓沈,便给他取名“沈辞舟”,辞别这抛弃你的舟。
后来,老妇也发现了沈辞舟的不对劲,但也没有嫌弃他,沈辞舟也许是小时候在冰河里冻得太久,体弱多病,但沈辞舟还是经常上山,只为了他们冬日里能暖些,老妇能多点东西吃。
沈辞舟大些,宫里来了人,说沈辞舟是他们的孩子。自此,沈辞舟再也没见过沈老太。
“吁,殿下,我们到咯。”
车夫让马儿靠边停下,沈辞舟和江晚渡下去后,车夫就牵着马儿带它去吃些草。
江晚渡看着沈辞舟冻得耳尖都染上了一层薄红,眉眼弯弯道:“以前冬里喊你出来怎么也不,现在怎么想来这么个鬼地方?”
沈辞舟不想说话,默默地往一个方向走。
江晚渡见状,急忙跟上。
凉州飘雪很早。
雪一团一团落在沈辞舟的肩上,又从他衣襟上滑落。
他走得很急,印象里江晚渡是第一次见他走得这样急。
他凭着儿时的记忆走到一处破庙,那里已经坍塌了。
那是沈辞舟住了十几年的地方。
沈辞舟抚摸着那里的一砖一瓦,江晚渡就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良久,连江晚渡都冻得有些站不住了,沈辞舟才转过身,嗓音沙哑:“走吧。”
江晚渡带他去了凉州最好的客栈,又把炉子烧得很旺。
沈辞舟坐在火炉旁边,看着江晚渡忙忙碌碌为他煎药。
他突然道:“晚渡,抱歉……你等了那么久。”
“无妨。”
江晚渡把煎好的药放得刚好可以喝,待沈辞舟喝完,还不忘给他一块糖。
沈辞舟看着窗外,思绪万千。
江晚渡勾唇笑了笑,道:“出去逛逛吧。辞舟。”
两人走在街上,身上的玉佩随着步子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