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乔再次醒来时只觉自己烧糊涂了,又或是还在梦里没清醒。否则她怎会看见这一屋子人?连父亲与萧氏都来了。
更离奇的是,众人听闻她转醒,立即有婢女扶她坐起身,将丝质软枕垫在她腰后,萧氏身边那位赵妈妈更是亲自端来热腾腾的米粥,嘴里念叨着什么“菩萨保佑、吉人天相”。
苏云乔错愕得半晌说不出话,目光在萧氏与苏云华之间徘徊几回,转而望向苏承宗:“父亲,府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这般兴师动众?”
苏承宗闻言先瞥了一眼萧氏,随后才对苏云乔道:“往日里为父疏于后宅家事,今日若非有要紧事寻你而不得见,为父竟不知你过得是这种日子,病倒在床还无人照拂。”
家中人尽皆知她过的什么日子,苏承宗身为一家之主却说疏于家事、不得而知。苏云乔看他双目清明、双耳完好,对这番‘真情流露’的话语嗤之以鼻。
若无他纵容默许,萧氏、苏云华乃至府中奴仆岂能肆无忌惮?
苏承宗话说出口就后悔了,不远处病恹恹的姑娘沉默不语,一副受足了委屈打算隐忍在心的做派,再想寻个话头找补一番,恐怕只会显得做作虚伪。
他无奈起身拍了两下衣摆间的褶痕,放话道:“你先用膳,稍后服过药再来书房见我,有要事。”
一家之主率先离开,萧氏与苏云华自然紧随其后,赵妈妈留下几句叫白檀好好伺候二姑娘的话,便追上自家主子去了。
想来这一家子人都不适应宅中多出一位主子,苏云乔自己亦是不明所以。回想方才刚醒来时似乎听见萧氏说了什么……嫁谁?
她捧起碗抿了一口米粥,咽下这口苦涩。
她今年一十六岁,是该谈论论嫁了。可是昨日之前从未听得风声,怎么今日就要定下亲事?
只怕是父亲刚到京城根基不固,欲结交何方显贵,于是想起家中还有位年轻貌美的二姑娘。再有就是萧国公寿宴上那桩事,她免不得被萧氏母女报复。
从前在文陵的时候萧氏便拿这样的事情吓唬过她,指着来往家中那些大腹便便的贵客,讥笑说她来日嫁进这样的门第做个宠妾就能享清福了。
苏云乔忽觉有些反胃,但想到自己一整日没进膳,还是硬着头皮将清粥食尽。
约莫一刻钟后,婢女端着汤药送进屋来。苏云乔用完汤药,白檀与另一名婢女捧着绫罗衣衫过来,欲服侍她更衣。
她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这身衣裙,水绿罗裙与朱墨襦衣皆是崭新的,衣料比她平日穿着不知好了多少倍,衣缘袖口还有几簇精致绣花,倒像是苏云华的衣裙。
白檀替她系好裙带,解释说道:“这身衣裳是主母方才让人从绣房送来的,原是给大姑娘制的新衣。”
苏云乔低头看长及地面的裙摆,哪还有不明白的。
书房灯火通明。
苏云乔进门时苏承宗正面朝书架、背对外间背手站立,桌案上散落着几张纸、摞着几册书,最醒目的确实正当中的一封请帖。
“父亲。”
苏承宗闻声转回身来,神情复杂地凝望着她,须臾拉动椅子落座:“这些年,你过得清苦,如今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这番话更坚定了苏云乔心中的猜想,她攥紧袖中的手,低声问:“父亲为何这样说?”
“今日朝会,陛下单独召我去太极宫觐见,问起了你与云华的婚事。”苏承宗说至此处话音一顿,“你可知皇孙殿下?”
苏云乔微怔,原来方才萧氏提到的名字并非某黄氏贵人,而是皇室贵胄?
她谨慎回道:“当今陛下子嗣兴旺,女儿不知父亲所说的皇孙殿下究竟是哪一位。”
“自然是陛下的长孙。”
为人臣者不可直呼皇室尊者名讳,这可以理解。可苏承宗只道皇长孙,不说是哪位王爷的第几子,显然他也晓得这位皇孙身份并不光彩。
苏云乔对皇族之事了解不多,但也听说过三年前举国皆知的废储一事。
当今陛下皇子众多,其中前七位已经封王,最长的皇长子年近半百,皇七子宁王方过十八,再往下的还在襁褓之中不提也罢。
二皇子李元晟乃是先皇后所生,陛下虽有许多皇子,与结发之妻所生的却只此一个,是以早早册立他为太子对他寄予厚望。
皇长子身为长兄却要对比自己小三岁的弟弟俯首称臣,自然心存不满。他在自己的封地鸠聚幕僚文士,皇长子的贤名一度胜过储君的威望。
反观太子行事张扬,恶名在各地州府广为流传,逐渐失去人心。嫡长之间的争锋较量持续了十数年,有愈演愈烈之势,直至三年前……
三年前,有人揭发太子蓄意谋反,证据确凿。太子被废,皇长子原以为自己可以取而代之,却不料皇帝转而盯上了他府上庞大的幕僚集团,以鸠聚党羽心存不轨为由,废了皇长子的王位将他圈禁于封地。
自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