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昧的生母是一位江湖女子,因舞姿惊艳,在京中名声大响。她靠手艺吃饭,活得体面本分,原是可以寻得一段良配,却是偏偏被先帝看上,召入了内宫当妃子。
本是江湖肆意不受约束的女子,一身坦荡之气却被皇宫内的高墙磨去了棱角,而她又生得一股倔强性子,不愿之事便是不愿去做,唯一的一次被圣上临幸,事后还用簪子划破了圣上的耳垂。
圣上大怒,将她罚去了冷宫思过,她却是享了片刻清净。可偏偏老天见不得她舒坦,不过月余,她的肚子便日渐大了起来。
这渐渐圆润的肚皮每每见了,只会让她想起那一夜的种种屈辱,又会让她忆起记忆深处那一抹不可触及的甜蜜,她的心意,早已有了归属。
由于长期的思郁,欲见消瘦的脸蛋,导致生产时力不从心,进而导致难产,保大不留小,保小便留不住大人。
所以,赵昧的出生意味着生母的离世。
没了母亲庇护的小孩,就像是迎风的一颗野花,风雨浸入,泥土沾附,到哪都是冷眼相待,到哪都是受尽屈辱。
她有着公主的名头,却是享不了半分公主的尊荣。
按她那些皇兄皇姐的话说,谁让她的生母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女子,谁让她随了她生母的性子,明明什么都不是,却还不肯低头示弱,眼睛里的那份孤傲,每每见了便想碾碎于土里狠狠的踩。
她的兄长欺负她,她的姊妹言辱她,甚至于那些向来趋炎附势的宫中奴才,也不给她好脸色看,常常将她屋子里的好吃糕点夺了去,换成了各类面饼。
她曾端着一盘吃剩的残渣去到圣上跟前告发自己心中的委屈,然而圣上眼中多是鄙夷的看着她,只厉声道她身为公主却是连宫中的下人都调教不好,何来的脸面同他说道。
自那时起,她便知道,她想要的一切,只有自己去夺、去争,哪怕头破血流,满身伤痕。以至于后来的那些所谓的血脉亲情,在她眼中不过是黄土间轻如鸿毛的尘埃。
她不曾去奢望,便也不会去留恋。
————
日落余晖撒满西边的上空,晚霞夺目,却照得众人面上起了担忧之色。眼看着天色渐暗,而那群上山的人却还未归来,不禁让人胡乱猜想起来。
远处的山脉笼罩着一团烟气,朦朦胧胧间,隐约见得移动的人影,两两一排,缓慢而至。
眼尖的妇人扯着嗓子大喊:“快看呐!是他们回来了。”
众人寻着声望去,一道道熟悉的身影渐晰,待得步入平地上,肩上的粗壮的木桩子重重的掷落在地面上,有的落劲大了些,木桩子顺势滚出去好远,几个妇人见状弯着眉目,一脸喜色的前去将那木桩又推了回来。
赵昧目光顺着归来的人群中看了又看,却是不见袁戈。她寻得一个汉子问:“领着你们去的那位公子呢?怎么不见他的身影?”
那汉子提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你说袁兄啊,他说要留在山上寻些好利于砍伐的树木,就不跟着大伙下山了。”
赵昧听闻却是眸色重了些:“你说他一人留在了山上?”
“是啊!”
那汉子见她面色不太好看,又想起临下山前,袁兄让带下来的一番话。
“各位小兄,若是下山见得我夫人,烦请告知对方,让她不必担忧,好生等着我。”
晚霞余烬,夜色渐入,林子里到处黑沉沉的一片,幸得今夜月色给力,悬于头顶竟是又圆又亮。
袁戈身上背着一个水壶,手中是一把锯齿刀,一边清理着身前挡路的小枝小草,一边朝着深不可测的林子深处走去。
他的衣衫已然被野草上的雾水浸湿,贴着身上十分难受。因此,他每走一会便要扒拉一下身上的衣物,那些不知名的野草花茎冒着小尖刺,一不留意便划得他手背上满是红痕,又痒又疼。
他寻得一处稍微空旷的树边坐下,将身上背着的水壶打开喝上一口,随后将壶口对准着手背上的道道划痕,犹豫几度,还是又将壶口盖紧实了。
他心里想着,下次若是再来此处,定要带上个消炎止痛的药膏。
待得解了身上的疲乏,继而继续往前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忽而听得前方有细微声响,惊得他立刻蹲下身子,暗中观察。
那声响极为细小,不仔细听或许压根注意不到。可袁戈此行带着目的,自然便谨慎了许多。
静默片刻,只听有轻微杂乱的脚步声在他周边行走,而他身前是茂密的草木遮身,寻觅不到那脚步声的主人,便只能竖着耳朵细细听来。
“那些东西,麻烦你们快点运走,否则露了馅,你我都将会没命。”
“已经着人去办了,不过,今日山里来了不速之客,你若是不处理好,叫他们发现这里的端倪,我便也不会留活口。”
“这事我会想办法,不过这次京中南下,可有寻得风声?不是说内应会传消息来吗?这都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