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等到开春了，江晶晶觉得就连下一周都熬不到了。
睡眠质量太差了。整宿整宿地做噩梦，一个接一个没来由的噩梦。婚前焦虑症，时不时在江晶晶脑海里闪过，旋即又嗤之以鼻。“干嘛骗自己。住这样的卧室，不做噩梦才怪！”
卧室向阳，可身上总感觉黏，被子铺面摸着也是湿哒哒的。小浴室里没窗户，湿气只能排到房间里。褪色的碎花壁纸上，边边角角生着成团的霉菌。
四壁留下的大大小小，错落有致的矩形灰印，像极了监狱或精神病院每扇铁门留出的窥视窗。真是拜汪少举“良苦用心”所赐。
原本挂在墙上记录一家人二十几年甜蜜瞬间的大小相框，被他一股全都摘下来，“请”到了二楼客房里。
最膈应的就是正对着床头的五斗橱。搬走吧，换洗衣服没地儿放；留着吧，早上一睁眼就是两支银色烛台，一尊黄铜香炉，偌大的黑漆木质相框，还有……其实，啥也没有。五斗橱上的东西也早被汪少举“请”走了，就是无法抑制地膈应。
“装修开工之际，凡是起膈应的东西，统统灰飞烟灭。不然，绝不踏上二楼半步。哼！等着瞧！”
想到这儿，江晶晶笑了。好好的大活人，竟跟一个死人较上劲了。
厨房里的动静越来越大了，可她继续蒙着脑袋，赖在被窝里来回蛄蛹。等热乎乎的早餐吃到嘴里之前，还有一套仪式要完成呢。她是铁了心宁肯吃口凉的剩的，也不愿去遭那份尴尬。
每餐之前，汪少举都要端着精致的托盘，摆满各色碗碟，毕恭毕敬地送到二楼客房里。楼下活人这边吃完，他再上楼收拾一通。虚头巴脑的东西，在江晶晶眼里，向来是做戏给人看的。
“晶晶，起床吃早点了。我这儿完事了。赶紧洗漱吧。”汪少举敲了敲门轻声唤道。
早餐草草了事。江晶晶收拾完餐桌，换了衣服，总是有意识地抢先一步走出院子。
这样，当汪少举去停车场开车的时候，她便可以独自一人，走在两排白桦树装点的沥青便道上，只为淡化诸如“出双入对”、“老夫少妻”等等同样让她起膈应的名声。
汪少举的车慢慢溜到江晶晶身后喊她上车。十二号院便道尽头右转，就上了红旗路。
江晶晶暂时在学校图书馆上班。职业技术学校的孩子，也就高中生的年纪，却比高中生勇敢直接到让她惧怕的地步。
“晶晶姐姐，作我女朋友吧。我只是看起来小，身份证上二十了。”
“喏，我给你点的外卖，川菜湘菜苏帮菜一样一份。不喜欢的就丢了。不用替我妈省钱。”
“就问一句，江晶晶，我有机会没？……你真是校长夫人吗？……作孽啊！我不信！”
“你就是校长夫人啊。还行吧。稍微有点点胖。当然，更讨厌皮包骨头。”
“微信给我。别以为我想和你聊天，只是方便给你转账而已。真男人，凭实力。”
“……。”
“滚”，“滚蛋”，“滚滚滚”，“滚犊子”……一天下来，江晶晶嘴里总要冷冷地怼出上百句。可她越是冰美人似的拒人千里，小犊子们就越是不知死活地前赴后继。
最近传的很凶，汪少举校长也有所耳闻。今天晚饭时，汪少举冷不丁冒出一句：“干嘛非要穿这件衣服。”
“嗯？我穿什么了？什么衣服？”江晶晶放下碗筷，上下踅摸自己。
“工装西服里，别人穿白衬衣，你穿打底衫。”汪少举略带愠色径自夹菜吃饭。
“啊？打底衫！我穿打底衫惹谁了？……神经病啊！”江晶晶的脑子有点懵。
“要端庄舒适，要合体自然，不要刻意突出自己嘛。”汪少举压着嗓门，垂着眼皮耷拉着脸，筷子在盘子里翻来翻去。
“刻意？我哪儿刻意了！一件打底衫犯得着……你给我等着！老汪头儿！”江晶晶起身直奔卧室。
穿衣镜前的江晶晶，脸色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周身臊得发热。这件不经意间挑出来穿的奶油色高领打底衫，的确把她那本就傲人的身材，塑出愈发婀娜迷人的体型。
再联想到她嫌中央空调室温太热，一进图书馆，第一时间脱去西服外套……小犊子们，该不会当我是故意这么穿的吧。故意穿小号的，故意紧绷绷的，故意勾引他们。
“诶！老汪头儿！冤枉死我了！那帮小犊子，该不会都是这么想我的吧……丢死人了。我要请假。请一个月病假！”
“晶晶，小犊子说的没错，你和我，作孽啊！可又怎样呢？嫉妒，万恶之源嘛！”汪少举开怀得以的笑声响彻小楼。
“你说，这帮孩子都是吃什么长大的呀！一个个的，让人害怕。汪校长，你也不想办法管管他们？”江晶晶回到餐厅重新落座。
“我啊，管不了学生，管得了你。这样吧晶晶，我托人把你调到老年大学去吧。哪儿的荷尔蒙含量总要稀薄很多，忽略不计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