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凌烟阁的季娘子便去往公主住处敬茶了。
妾室入府次日便需给正妻敬茶,这是不成文的规矩,虽说季榆入府已有几日,但那是此前沈漪心神郁闷不愿见人,这一环节却是不可省去的。
嫩绿的芽儿在水中徐徐展开,飘飘悠悠地打着旋儿,终于缓缓沉入杯底。
沈漪接过恭谨呈上来的茶盏,清香浩荡,她心思却仍在试探那人的心声上。
二人指尖相触,季榆的手比她宽大许多,指节更是分明。沈漪心底划过一丝微妙之感,稍纵即逝。
“公主在做什么?”清磁的声音响起,少女仍维持着接住茶盏的手势纹丝不动,下面的美人一时之间竟抽不出手来,惹得鸦羽连连颤动。
沈漪回过神来,终于接过抿了一口浅尝辄止,为何她的真言术,独独对季榆没有用处呢?
她瞥过季娘子的手指,那处已经红了,于是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腹诽道喝一次过门茶,自己却像是深宅里的厉害主母磋磨小妾了一样。
“茶不错,但本宫要提醒你,公主府同旁的后宅的不同,别人家的妾室自是要以侍奉主君为重,在这里却是事事要以——”
“以公主为重?”虽是疑问句,那双幽邃的眸子却笑意点点,颇为真诚。
沈漪支着下巴正敲打着她,这妾室竟然放肆地打断她的话,当下有些不悦。
变故便在此时发生,不防间一股冷香自怀中传来,这人胆大包天,竟然更放肆地倒在了她的怀侧。
沈漪感受着怀中人的存在,他虽清瘦却骨架高大,她又一次觉得这季娘子不像个女人,南疆的女子都这般高大吗。
美人脸色苍白,又泛起病态的潮红,此刻靠在少女右臂,露出苍白后颈来,与这柔弱昳丽的外表形成强烈反差的是他身上那凌冽极了的冷香,入侵般若有似无地钻进少女的鼻息,叫她微微蹙眉。
“你做什么!”
季榆白着脸,只听他气若游丝道:“妾自幼患有奇症,症发时便是这般,冒犯了公主。”
他模样不似作假,沈漪顿时也束手无策,只得忙唤绿萼传御医来。
无人看到,那雪莲般清冷苍白的季娘子攀在少女肩侧,眼底闪过一抹戏谑的笑意,妖冶昳惑。
[不是想听我的真话吗,这样的程度够吗。]
当然,这仍是沈漪所听不到的内容。
*
摘星殿,沈漪的住处。
美貌的季娘子仍昏迷着,他话不作假,御医开了几副护住心脉的方子暂时稳住人,至于他究竟所患何病,御医连连摇头表示束手无策。
既是奇症,那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华服少女转身便要走,闻讯赶来的楚昭夜迎面而入。
新来的小妾在正室屋里昏倒了,旁人难免会揣度是她这位骄横的公主做了什么手脚,沈漪沉着脸止步,她不想平白无故在楚昭夜面前理亏。
恰逢榻上人悠悠转醒,虽是醒来了,却仍旧十分虚弱。
“这是怎么回事?”楚昭夜急切追问,看了一眼沈漪的脸色,又道:“季娘子,可有人欺负了你?
沈漪心里讽刺,哪里有人敢欺负驸马的心尖宠,没想到季榆神色陡然一变,红了眼眶低声道:“不关公主的事,是妾冲撞了公主,只是妾自小顽疾缠身,受不得惊吓......”
沈漪见这小妾一面作委屈之色一面瞥向自己,意味不言自明,气得当即便跳出来驳斥,“一派胡言,分明是你这病秧子突然发病还倒在了本公主身上,你还敢栽赃本宫。”
一边是柔弱不能自理的美貌妾室,一面是咄咄逼人的沈漪,楚昭夜想都没想便沉了脸对沈漪道,“公主尊贵无双,又是何必针对一个可怜孤女。”
沈漪张了张口,自知他不会相信自己,冷笑道:“既如此,那驸马便去请愿和本公主和离,带着你的小妾远走高飞去吧。”
男人身形一僵,他尚公主乃是父命,更何况沈漪到底与阿沁样貌神似,无论如何他都是不能也不肯和离的,只好耐着性子哄道:
“漪漪莫恼,是我的错。”楚昭夜讨好地笑,“前日我新得了罐佳酿,不妨今晚你我对酌几杯,说开我二人之间的误会,为夫也好赔个不是。”
因着新婚之夜两人不欢而散,至今都没圆房,楚昭夜心想,若是今晚同公主和好了,一定把这事办了,也好给父亲那边一个交代。
男人的称呼一个比一个亲昵,丝毫没留意到榻上人面上闪过的晦暗之色,沈漪却并不领情,一口回绝,“不必了,驸马还是多花些心思养好你这小妾的病吧。”
她没多想楚昭夜的用意,另一人却听出了弦外之音,紧接着季榆捧着心口道:“将军,妾身上难受得紧。”好不柔弱。
沈漪方才被她这般模样摆了一道,眼下自然不能让他如意,于是话音一转,不经意问道:“扬州的新酿?”
“正是,还是公主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