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南方天气转暖,春日暖阳在客厅投下亮闪闪的白光。
今天是个适合打扫的好日子。日历也说,今天是黄道吉日,宜搬家,打扫,宴请。
徐楚最近在教务处升了职,杨校长很赏识她,破格升她为教务处副主任。同事起哄要她请客,起哄的一群人里又属孙菲叫的最凶。
过完年,孙菲从实习身份转正,凭一张巧嘴很快笼络了办公室一大群老师。
孙菲说,“楚楚姐真是的,都和姐夫试婚纱了,也没通知我们一声,啥时候办婚礼呀?”
办公室本来很安静,经她这么一嚷嚷,所有人都抬头,带着八卦的笑看徐楚。
“徐老师要办喜事了啊,我才知道!”
“不声不响就要结婚了,徐老师挺能藏事的嘛!”
徐楚只能笑,“婚礼还早着呢,这样吧,过两天请大伙吃个饭,摆一桌席,就当是庆祝我升职了。”
她提前在云城一家酒楼订了桌,打算上午在家打扫一番,中午早点去酒楼招呼同事。
林琅前几天走时,两人在沙发折腾,弄得贵妃榻挪了地,和长条沙发之间出现一道缝隙。
徐楚先把两组沙发对齐,合上缝隙,想了想,觉得既然做大扫除,还是得把沙发底下也扫一扫。
她又移开贵妃榻。
沙发底下果然很脏,有头发,瓜子壳,灰尘团,还有一个光泽闪烁的东西,静静躺在地上,即使蒙尘,也依然不减光彩。
徐楚拄着扫帚,垂头看了一会儿。
良久,她弯下腰,捡起那枚观音吊坠,手拂去上面的灰尘,又吹了吹气。
观音低垂眉目,吊坠温润流光。男戴观音,逢凶化吉。
可这坠子上面的红线不知何时脱落了,从林琅脖颈滑落,掉进沙发缝隙。
说来,她的男网友也很久没有跟她联络了。
第一次和那人聊天之后,徐楚很快把他举报了。
举报之后,她立刻找交警队的王哥查这个陌生的重庆手机号。王哥查完告诉她,这不是民用手机号,而是重庆警方派发给侦察员的警用手机号。
她百思不得其解地继续和那人聊天,心里总有点不安。
直到林琅突然回来的那个早晨。
他一件一件脱掉衣服,抱住她,她深深吸他身上的味道。她笑了。
重庆火锅的味道,把他都腌入味了。
徐楚坐在沙发,把吊坠放在手心,静静看了很久。她又找来一块白手帕,仔细擦拭吊坠上的沟沟壑壑。
擦完之后,她把吊坠放在小熊怀里,出了门。
她去婚纱店买下了那件婚纱。
说不上为什么,徐楚觉得她得抓住些确定的东西。既然婚礼太过遥远,那么至少,她需要留下一件婚纱。即使新郎不在身边,那么至少,她可以做一个新娘。
即使最后站在尽头的只有她一人。
酒楼很热闹,宴会厅有人在办婚礼,新郎新娘的迎宾海报一路从大门贴到电梯,每个进来的人都要钻一道鲜花拱门,喜庆非凡。
谁叫今天是黄道吉日。
包厢里,数十个女同事到齐了。
很快,凉菜热茶陆续端上来。徐楚坐在正席位,面色淡淡的,像在想什么,完全忘了提酒这回事。
孙菲挂着微笑,举杯站起身,“来来来,都是姐妹,我先提一个!”
徐楚这才回过神,挤出一抹笑,“不好意思啊各位,这杯我先干了。”
说完,她将一小盅白酒一饮而尽。辣酒入喉,激得徐楚五官一扭,大家笑起来,气氛融洽了些。
桌上的场子是靠孙菲一个人热起来的。
她一直在观察徐楚的表情。
徐楚今天的状态说不上来高兴,也说不上是不高兴,谁和她说话,她都含笑点头,但那种嗯啊的回应完全是敷衍的。
只有心有旁骛的人才会发出这种空洞的微笑。
孙菲想,她的心不在这,又会在哪?
酒过三巡,女老师们脸上都泛起红晕,聊天也越来越大声。
因此,当手机铃响起的时候,徐楚过了一会才意识到是她的手机。
也是在这时,孙菲看见徐楚打电话握手机的那只手在抖。
抖动幅度不大,细细碎碎地抖,抖得很快。徐楚微张开嘴,呆望着眼前的酒杯。下一秒,她撞倒了高脚酒杯。
“叮咚”一声,酒杯倒上玻璃转盘,红酒流了满桌,殷红似血。
徐楚站起身,脸色白如缟素,嘴唇在打颤。
老师们都注意到不对劲。
“徐老师怎么了?”
“是不是不舒服,怎么脸那么白?”
徐楚什么也没说。
她只是摸索着桌上的手机,一把握住,然后跑出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