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恶劣起来,“老师,还是后妈?白心言的监护人?”
徐楚哑然。
“只有徐老师明白我的意思。”白心言忽然开口。
他从书包里抽出泛黄的《浮士德》原典,翻开书签那一页,有一句英文勾着下划线。
徐楚接过心言递来的书,双目一惊,这是她初读《浮士德》时也感到震颤的句子。
I can give you everything you want,but you just pay yourself.
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但你要付出灵魂。
李师庭夺过书,没好气问,“你们俩打什么哑谜?”
“我记得心言曾告诉过我,恶魔就在身边。”徐楚看向白心言,眼神微微作痛,“我当时听不懂,只是现在才明白,你说的恶魔是谁。”
李师庭一头雾水,她“啪”地合起书,厉声问,“是谁?”
白心言噙满两眼的泪,轻声说:“是爸爸。”
他低头拨弄电子手表,两英寸的方形屏幕上很快出现一段模糊视频。
徐楚和李师庭俯下身,看着视频播放,面如死灰。
床榻上的女人面色苍白,形容枯槁,鼻间的输氧管维持着她残存的生命体征。
白永征坐到她床边,和女人说着话。从侧脸也能看到他咧开嘴笑了,女人虚弱地扯了扯嘴角,对他的笑容予以回应。
下一秒,白永征伸出手,拔掉了她的输氧管。
她连垂下脑袋的那一刻也挂着淡淡的笑。
五分钟后,白永征拨打120,呼叫救护车。
床头柜上,心电仪屏幕只剩一条无尽延长的直线。
徐楚颤声问,“爸爸知道你看到了这些吗?”
心言摇着头,泪珠似断了线的佛珠,“吧嗒”落在裤子上。
“妈妈肚子变得越来越大,我以为就要有弟弟妹妹了。但爸爸说,妈妈肚子里都是积水,妈妈也很痛苦……爸爸是想帮妈妈解脱,爸爸不是坏人……”
他越来越快地摇着头,手捂住脸,直到眼泪都漫过手指。
伏在案宗纸堆里的民警们抬起头,诧异看向这边。
徐楚赶紧抽出纸巾给白心言擦泪,把不住呜咽的男孩搂进了自己怀里。
怎么会不心疼呢。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亲眼目睹父亲杀死母亲,却还要欺骗自己,那是为了解脱。
她轻声拍打心言的背,说着喃喃的絮语。
原因如何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无论白永征是真的想让妻子摆脱痛苦,还是因为妻子发现了朴在民的秘密,白永征的杀人事实已经构成。
拔掉氧气管导致病人死亡,本就构成刑法上的故意杀人罪。
此刻,两个大人都在内心咀嚼这惨淡的真相,没有人开口说话。
李师庭咬住下唇,一向不会哄孩子的她感到烦躁。
她推椅起身,把这温情的一幕留给徐楚,正要转身出去,徐楚忽然叫住她。
“他还好吗?”
李师庭忍不住回头讥讽,“他好不好,你不知道?”
徐楚似被噎到,她垂下眼,“打扰了。”
李师庭冷冷扫她一眼,“他还好,只是一直在连轴转,这三天加起来睡了不到十小时。”
“谢谢,我知道了。”
“噢对了——”
李师庭勾起一抹嘲笑,“听说你做情妇期间收了白永征的七百万转账,那笔钱需要随案移送,你还得就此事做个笔录。”
徐楚看怀里的心言一眼,有种谎言被拆穿的难堪。
她柔声说,“那心言……你在办公室等我一下,我待会送你回家。”
李师庭不耐烦问,“他就没有别的亲人了吗?”
徐楚眉头微蹙,“你觉得呢?”
李师庭扁扁嘴,指着白心言,“办公室里的东西都不能随便动,知道吧?”她又扬声对一位同事喊道,“替我看好这小孩啊,别让他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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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林肯停在没有路灯的大桥桥墩底下,江边的丛丛芦苇开了杆杆白芦花,在黑夜中茫茫地飘成一片白絮。
江水如稠,一波一波舔着堤岸。秋汛过的长江经夜风一刮,仍旧翻起涛声如钟的浪。
对岸灯火辉煌,霓虹灯映在流光溢彩的江面上。
那一排现代化高楼之中,最高的一座是建征集团冲破云霄的六百米高楼。楼顶隐在夜雾之中,只有蓝色指示灯一闪一闪。
曾经,白永征就站在那云雾之中,俯瞰整座城市。
他才是这座城市数千万老百姓的衣食父母。
白永征下车,递给司机一张银行卡。
“放个假吧,带老婆孩子出国玩一圈。”
说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