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双手抄进夹克衫口袋,仍是懒洋洋的语气。
“早点上去吧,外面冷。”
徐楚被夜风吹得很清醒。
她知道,不出意外,这将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林警官,这段时间真的谢谢你。”
对一个人的称谓能够反映潜意识么?
她想靠近他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喊他林琅。
可一旦距离拉远,她便只能叫他林警官。
徐楚静默一会儿,又说:“以后……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潜台词便是再也不见。
林琅一怔,滑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他没再接话,只看着地面上的影子,轻声说。
“你上去吧。”
徐楚盯着林琅的衣领。
黑色防风夹克里穿一件浅灰棉衫,他和纯棉质感的衣服看上去很搭,因为足够温暖。
她推演着陷落在他怀里的触感。
“拜拜。”她说。
“再见。”他答。
徐楚在心里默念。
这样很好——发乎情,止乎礼,没有比点到为止更好的结束方式了。
没了案件的纠缠,他们终究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可她从始至终都不敢抬头看林琅的眼睛。
徐楚背过身,走进棕榈园,背着脸也可以感到他灼灼的目光追在她身上。
明明背对林琅,徐楚却很难大口呼吸。
血液轰隆隆地流遍全身,很烫。
她加快步伐,逃离他的视线。
\\
这个周末,徐楚开启了人生中少有的感情空窗期。
徐芳琴想她刚失恋,心里不好受,也没再数落她又是凌晨回家。
社交媒体也很懂事,接连几天推送的帖子都是“大龄分手如何自救”。
她哭笑不得。
不过是结束一段感情,怎么弄得像失孤老人一样可怜。
徐楚恢复了单身时期的活动,给周末两天安排满满行程:上瑜伽课,跳爵士舞,约许久不见的姐妹喝下午茶。
只有到了晚上,素面朝天地躺上床,水漫金山的孤寂感才会涌进心房。
她确实很失落。
但她不敢细想,自己究竟在为谁而失落。
每天早晨,徐楚拉开窗帘,总会有意无意看一眼游乐场的方向。
秋千架空空荡荡,再也没有人会等在那里。
捱过最难熬的两天,来到周一,徐楚重回尚丽小学。
一进办公室,同事们如迎英雄凯旋而归,窸窸窣窣地和徐楚聊起八卦。
她才听说郭莉被调离教务处,去了后勤部负责杂务。
课题组一位老师暗暗给徐楚竖了个大拇指。
“多亏徐老师,瘟神终于走了。”
她赧然一笑。
全校晨会,徐楚站在操场讲话台上,做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性教育演讲。
待她说完,全校师生静了一霎。
很远的地方,有一双单薄的巴掌先拍起来。
这微弱的一声鼓励率领起一片巴掌声。
徐楚下了台,冯元立即点头哈腰去迎她,说要引荐她见一个人。
“谁啊?”
“咱们家长委员会的会长,他今天也来听演讲,非常欣赏徐老师。”
徐楚被领着走向教学楼边的参天古榕。
她记起,这正是刚才那记单薄的巴掌响起的方向。
树下,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身材匀称,很难得地没有发福。他戴无框眼镜,穿白衬衫、褐色西服和马甲,胸前横着金表的链条。
一个旧时代的绅士,像从《唐顿庄园》走出来的人物。
徐楚悄声问,“这是哪位家长?”
冯元伸出手帕擦着脑门的汗,谄笑附耳道,“白心言的父亲,白永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