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她即将进入一个过了这么多年才仅有的朋友家中,去慢慢认识和接触朋友的一切,她突然感觉自己和别人有了一定的联系,就像是,在这个世上,她有时不再孤身一人了,她和公孙助之间,和他们家之间,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将他们连接到了一起。
这和她在邱暝居时所产生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在那里,她是客人,是病患,是接受帮助的可怜的人,需要得到别人的照顾,所以她对邱暝居心存感激,它给了她一个如家一般的温暖,可她终究只是邱暝居的一个过客。
但是从入住平安镖局以后,她又有了全新的感受。她认识了公孙助的母亲公孙徐,一个精明干练、说话做事雷厉风行,却又不失和蔼可亲的女人。她的年纪有四十多岁了,可是她依然精力充沛,英姿飒爽。她是平安镖局的大掌柜,镖局真正的主人。她家在碧江世代经营镖局,镖局传到她手中时,已经是第五代了。
陆千渺换上干净的衣裳,在镖局的大厅初次见到公孙徐时,她挽着头发,头上插着一根木簪,穿着一身绣花的深红色的衣服,正坐在一把太师椅里喝茶。她的手指粗长,眉毛很浓,眼神威严,嘴唇红得明艳,耳垂上挂着一对银亮亮的耳坠,上面镶嵌着红玛瑙石。公孙徐一看见陆千渺来了,就把茶放在一旁,对她莞尔一笑。
公孙助的父亲朱光照是一介书生,专门以写话本为生,同时也是镖局的大厨,负责管理镖局内一应大小杂事。朱光照为人潇洒活泼,说话唠唠叨叨,办起事来却是细致认真,一点儿也不马虎。他是入赘公孙家,所以公孙助才跟母家姓。他身体瘦长,面容英俊,眼睛虽小却炯炯有神。陆千渺见到他的那天,他穿着一身苍色衣裳,双手背着身后,面色沉重地在大厅走来走去。他见到陆千渺后,立即止步,非常和善地请陆千渺入座了,他再自己走到公孙徐身旁的座位上坐下。
总而言之,陆千渺和公孙夫妇的初次交谈算得上是相处融洽。他们已经事先从公孙助那儿得知了顾果儿的不幸离世,在与陆千渺交谈的过程中,他们不可避免地提及了果儿,理所当然地没能克制自己流下眼泪。陆千渺对此只能道一声“节哀顺变”。
见面结束之后,陆千渺就回到了公孙家给她安排的厢房里休息,到饭点的时候,会有人把饭菜送到她房间里来。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就寝的时辰。在这期间,陆千渺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那天的雨也一直下个不停,晚上更是雷雨交加,风暴不断。陆千渺和公孙家的人一样,都没能在这天夜里睡个好觉。
平安镖局虽然是碧江的老字号镖局,但是地方并不大,镖局的人加上公孙助他们一家三口,总共也就十一人。他们一家人对陆千渺照顾有加,镖局的其他镖师也对陆千渺十分热情友好。即使是在她刚住进镖局,众人都在忙着操办顾果儿的葬礼的那段时间,平安镖局的每一个人也没有怠慢她、冷落她。陆千渺在这里住得很安心。
顾果儿的葬礼持续了整整半个月,在这个半个月里,陆千渺也没有闲着。她不愿在平安镖局白吃白喝,便从来这里的第一天起就主动分担镖局的各种杂活,空闲的时候就勤奋练武。武功她是一刻也不敢懈怠,因为她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实力还远远不够,而江湖上真正的强者是多么的厉害。
葬礼结束后,平安镖局立刻恢复正常运作,开始接单走镖。这之后,镖局的每次走镖都有陆千渺的参与,她成了平安镖局的半个镖师,因此挣了不少钱。
虽然陆千渺还会时不时地想起顾果儿的死和自己父母的死,但她把自己每一天的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的,那些纠缠她的痛苦情感自然也就慢慢减少了。
唯一还没有从顾果儿的死中彻底走出来的,只有公孙助,他还是每天沉湎于过去的伤痛中,整日无所事事。他很少和谁讲话,常常手捧着顾果儿的项圈坐在屋子里发呆,一坐就是一个时辰。有时候,陆千渺白天难得看他出门一次,他直到天黑了才醉醺醺地走回来。他现在的情况比他回家之前的情况还要糟糕。
关于此,陆千渺什么也没做,什么也做不了。因为她很清楚,没有谁能帮他走出来,除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