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瓦白墙,车水马龙。
昨儿夜间降下的雪今早已融的差不多,宽阔的街道上来往着各地的商队。冬至过后,宫里面的学堂,除却几家好学的公子小姐,或需备教案的先生们,大部分已放了个七七八八,回家中休沐了。
芷衣今日倒与孜月睡上了个日上三竿,原本定的回宫日子便就延迟了下来,打算明日早起,与孜月同回宫中。
吃过午饭,左也无事,二人便趁着院子里的栏杆与石灯上有稍许的残雪,用孜月做的木制雪夹来玩。
在栏杆与是杆上夹了一排束的雪兔子,雪鸭子……
芷衣踢了一把的雪,孜月刚夹好一只雪鸭子,笑还没杨起来,迎面被砸了一脸的雪。
孜月嘟着嘴吹了吹额发上的雪,站起来,猛然从身后拿出了个雪球,正中芷衣的额头。
“好啊,你个小猪子,看我怎么把你变成雪娃娃!”
庭院内玩闹欢笑,海棠花树似也忍俊不禁,晃了晃枝干,枝丫上的雪便被晃了下来,连着粉嫩的海棠花儿一同抖落,浇了两个少女满身。
一阵寒风呼啸过来,二人终是觉得凉了,各自搓着胳膊,回屋里缩进暖榻里,枕靠着软枕,盖着绒毯子,炉子上的茶便已烧好,孜月倒了两杯,一杯递给芷衣喝,一杯双手捧着,窝进暖和的被窝里面小口抿着,驱着寒意。
一安静下来,芷衣便想找些话题来聊着玩,孜月也顺着她。两个女孩兴致勃勃,自旁人聊到动物,自京都聊到江南;河西;鞑靼;又自山川河流聊到如今官场战场的局势来,末了,又是聊转回来,谈论起婚姻大事,家长里短。
聊至口干,芷衣脑海清明,疑惑一事,便问孜月:“小猪子,旁人即入了宫中学习,便是我的伴读,我也不能随意准许她们出宫,何况你还不是我的伴读,而是谢先生的弟子,但便是谢先生,也是没这个权利,随意放学生告假出宫,我还是没想通,小猪子,为何你随意让姜大人问谢先生告假,宫中便就同意了呢?匪夷所思,实在是匪夷所思!”
孜月眨了眨眼,仰着脑袋,双手捧着茶盏,正呆呆地喝着。芷衣笑了,捏了捏她软嫩的小脸,道:“快说!有什么秘密?”
孜月抿了抿唇,一口气干了热茶,伸出一根手指,圆乎乎的小脸满面怒容,芷衣看的愣了愣,回神回来,又是笑得前扑后仰。
孜月“哈哈”干笑两下,软声道:“其实,这还要追溯到谢先生第一次让我弹琴开始……”
芷衣疑惑“嗯”了一声,“谢先生让你第一次弹琴的时候?昨晚我带来的口信,不是谢先生第一次让你学琴的时候吗?”
孜月绒毯往上提了提,半张小脸埋到绒毛里,声音闷闷的:“这还需从去年说起……”
因着去年冬至,孜月被谢危留下,美名其曰“查缺补漏”,随着谢危在宫里你教我听了二日。
宫里也有许多爱猫的娘娘们,猫儿爱玩,自也爱爬树登高,一日,谢危与孜月在凉亭处讲学,将讲到一篇以琴会友的典故,嗳,恰好谢危这厮也带了琴来,一阵沉默,孜月低着头不敢说话,谢危顿了顿,把琴拿下来,双手捧到了她的眼下,要她来弹。
孜月哪里会弹,自小到大,在曲江,祖父母如珠如宝待她,她若不愿,没人能强逼过。倒是这在这琴上面,祖父也曾为她请过先生,讲究着,此时若是不学一些,待长大后回到京师,月姐儿岂不会遭人笑话……
毕竟是祖父期望之事,她便也在这事上乖觉了,随着那先生早睡早起了半月,本以为成效最差也能会几个音调,谁料到最后考核,她认真弹奏,倒把先生气的摔了琴,拂袖而去,直言道:“令孙女,实在不是音律方面的材料!老夫实在教不会!”
祖父为这事食欲不振了几日,她也是愧疚,那几日也随着祖父粥就咸菜。
祖母看这一对祖孙,因为这一件打击便萎靡不振的模样,一拍桌子,发话了:“月姐儿不是在诗书造物上天赋非常,便是琴学不会又能如何?傍身之物,没了这一项,换一项便是。这曲江有名的夫子与木匠,不都夸咱家月姐儿天赋异禀吗,那咱们就在别的地方下功夫,月姐儿这样聪慧,总不会成一事不成的草包!”随即传唤侍女,吩咐道:“将这些粥菜撤了下去,换月姐儿和老爷爱吃的菜上来
祖父向来听祖母的话,此话一出,便也顾不得愁闷,忙上前献殷勤,直夸祖母说的对,自己早怎么没想出来……逗的祖母咯咯直笑。
孜月扒拉着碗里的大米饭,圆溜溜的大眼睛直盯着桌上的青椒炒肉;糖醋肉;茄子包……
心里想:“五天没吃了,想死我了。”
想至那时,孜月的瞳眼已是浓浓怀念,唇角绽出一抹幸福地笑来。
谢危纳罕瞧了她半晌,看她弯了唇,弯了眉眼,他便也控制不住自己,眉眼唇角流淌出了淳淳甜柔暖意。
然而还没过几时,孜月的额头便被敲了一下,疼得她“哎呦”一声,嘟囔着仰脸去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