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迎着朔雪寒风,为他的心上人送上庆贺,贺她今年,如长月般永明,似海水般永不枯朽。
姜孜月问他:“居安,你讨厌我吗?”
谢危的神色依旧沉静,他说:“不厌。”
“恨我吗?”孜月又问。
谢危于是向她走进,走到她的身前,温柔凝视着她暖暖的一双瑞凤瞳眼,柔声说:“我不恨,也不厌,我待你,还如当年,从未更改。”
“那一日,我那一日,对不住,真的对不住,我没有带着你一起走,留下你……你一个人……”女孩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热乎乎的一张白腻小脸上满是泪痕,叫人看着,心里疼。
谢危垂了眉眼,神色已然叫她看不清了,他说:“没有对不起我……院中搁着你这些年做的走马灯,有光亮悬照,我不会雪盲的。”
姜孜月眼睛一烫,泪水便又滚滚而落,流淌在白软的脸蛋上面。
她摸了把脸,脸颊滚烫,继而擦去泪水,接过谢危手中的鹤氅,哽咽着说:“谢,谢谢先生。”
孜月低着脑袋,转过身去,向着屋门走了两步。
听身后的谢危说:“将我的裘衣留下吧,若让人看到了,流言蜚语,总能轻易摧毁一个人。”
孜月点了点头,揉了揉眼睛,侧身将鹤氅轻放到一旁的茶桌上,便脱去身上的裘衣,转过了身,低着脑袋,走到谢危的身前,嗓音因为哭过而糯糯的:“先生,给您。”
谢危接过去,瞧她这样子,心下又是怅然与心疼,只是还未说些什么话来宽慰,女孩便已小心拾起桌上的鹤氅,妥帖穿上,对他颌首,“先生,学生走了。”
他便只能回之:“好。”
眼见着女孩踏出门槛,转身关上门时,粉白的软软脸蛋已是点点泪痕。
这一场雪,下的过于急切了。
暮色漆黑,万籁寂静,寒风无声地吹过,冻的人一个哆嗦,街道两边,每隔四尺,就会有悬挂着两只橘黄的纸灯笼,用来照明路途。
孜月踩着青石路上满层的雪,低着脑袋,眼睛瞧着微光下的黑影子,一会蹦一蹦,一会踢一踢,约莫两柱香的时辰,她拐过一个弯,便能看到姜府的牌匾。
孜月几步跳上台阶,双手从鹤氅里出来,敲了敲朱红的大门。
不一会,里面有了动静,大门从里面打开,开门的小厮提着盏灯出来,看见孜月,俯身行礼,笑道:“大姑娘回来了。”
孜月颌首,也笑道:“回来了,谢谢你。”踏进门槛,回了释槐阁。
芷衣已洗漱好,换上了睡袍,正窝在一楼的暖榻上琢磨孜月珍藏的古籍。
孜月将鹤氅脱去,搭到屏风上去,长呼一口气,揉了揉脸蛋,笑吟吟从屏风探出脑袋,歪头唤道:“芷衣,我回来了。”
芷衣头也没抬:“我可要生气啦,你去哪了?”
话音未落,孜月便已跳上了暖榻,搂着她要抱抱。
芷衣点了点她软乎乎的脸蛋,好笑说:“怎么冻成这个样子?”
孜月埋首在她香香的颈窝里,慢慢闭上眼睛,喃喃说:“去看雪了,好累~”
听了她这细若猫儿般的轻喃,芷衣的心便软了下来,抚着她已洗过的乌发,轻柔道:“累了我们就睡吧,睡着了就好了。”
孜月闭了双眼,疲累至极,迷糊地“嗯”了一声,便只剩细微的呼吸声。
芷衣到床榻上拖下两床绒被,两个软枕,等枕好盖好,含着柔和地笑意,与孜月头抵着头,缓缓安睡。
雪已停了。
而远处,屋中,谢危端立于火炉旁,手中捏着书卷,不知不觉中,他已走到窗边,于是信手推开了窗户。
隔牖风惊竹,开窗雪满树。
月光下,雪如白玉,铺的眼前如同水晶宫殿,纤尘不染。
他便又想,若是以水晶雕刻出这副场景,她应是会喜欢的。
橘黄的暖灯较雪光更深的映照在谢危年轻的脸上,他面色沉静,双眉舒展,一双眸子好似月下幽泉。
寒风扑面而来,谢危忽的一笑:“她一定会很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