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身后的动静,那人也倏尔回过头来,一双明眸准准落在岑恕眼中。
夜半、古庙、悄无声息的来者、灯火映照的面容。
这些元素拼在一起,注定这是一个惊悚的场面。
然而,或许是因灯火映照出的那张小脸实在可爱得紧,这场面居然毫不吓人。
“没想到,我等到的是您呀。”
那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因圆圆的小脸、圆圆的眼角而显得愈发幼态,却又因顾盼生辉的明眸、精致的琼鼻和娇艳欲滴的红唇而已然具备美人之灵秀。
她披着一件鹅黄色的披风,发髻上也别着几朵同色的迎春花。
在她转头的那一刻,明朗的笑颜已然舒展开来,在嘴角点出两个圆圆的小梨涡,衬得她的小脸比髻上的花儿更娇。
那时,天地万物都是僵硬和晦暗,恍若沉沦于末世的汪洋。
唯独她,仍旧满身的热气,生动一如往常。
她原本抱着个小篮子,抱成一团缩坐在寺门的浅檐下避雨,此刻“腾”得起身在岑恕面前。
“……江姑娘?”
江荼扬手,亮了亮手中的小竹篮,仰着小脸看岑恕,不用问就自己解释道:
“我来给寺里的师父们送茶饼,来的时候遇见散学的孩子们,有几个孩子没带伞,我便把伞借给他们,想着一会雨就停了,再不济还能等到人同回镇子,没想到雨越下越大,就等到现在。
我还担心寺里已经没人,正打算淋着回去呢。”
说完,江荼偏了偏脑袋,看着岑恕的眼睛说了太多没说出口的话。
“还好遇到您了。”
“……哦,好。”江荼语速快,岑恕又听得认真,反应了一瞬才温吞地应了一声,“那走吧。”
热情没有得到回应,江荼像是毫无觉察般,盈盈笑着跟上岑恕。
下山的石阶久未修缮,坑坑洼洼又兼湿滑,江荼挎着小篮又提着裙摆走得艰难。
可就算如此,江荼还是忍不住一次次侧头,用余光瞟岑恕。
“中午岑伯路过茶楼时,说您昨夜一夜高烧不退,今晨劝您休息一日,您也不肯,还是去文坊了。先生,现在可好些了?”
“多谢挂怀,好些了。”岑恕清了清嗓子,清音中却还是揉进一缕沙哑。
江荼偷偷瞧他,只见他面色苍白得似落满秋霜,双眼已然乏倦得撑起都费力,睫毛在眼下的影扑扑簌簌地微微颤,似是蝴蝶的翅膀轻轻扇动。
骗人,分明是烧了一天,愈发严重了。
江荼心里嘀嘀咕咕,却没拆穿他,只道:
“那也还是请先生多多保重,您才刚好转,怎的就穿得这般单薄?”
“不妨事的。”他音色温和,却没留一点话茬。
“唔……”江荼低着头应了一句,两人默默地走了半晌,眼见着都要到山脚了,江荼才临时起意般问道:
“哦对了先生,听我阿弟散学回家说,您过几日要告假回祖地盛安去?”
“嗯。”
“要去多久呀。”
“还说不好。”
“那……”江荼抿抿唇,转过头看着岑恕时,急切不加掩饰,“您还会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