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莫名对这朝廷与龙霄军勾起好奇,可谈论此事的两名男子渐行渐远。接着薛二娘子唤她回神,云姒华眉心微敛,稍点点头:“走了。”
此时过冬的木炭有了,冬衣也得跟着置办上,是买成衣还是买布料自己做,云姒华心底早有计较。
成衣价贵,她是个有手艺的,纺织缝纫不分家,她其实裁衣服也有两把刷子,所以她的意思是买两匹最普通的粗布,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前面就是成衣店,路过成衣店时,云姒华没进去,却仔仔细细打量着里头衣服的款式还有料子,心下越发对大陈朝的纺织工艺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不由自主勾出一抹笑容。
薛二娘子被这笑弄得满头雾水:“嫂子有瞧中的衣服吗?这么高兴……”
“没有。”云姒华道,笑意更浓,“正因为没能瞧中的才高兴。”
她这话音才刚刚落在地上,就见到成衣铺子里,欢天喜地地走出来个人,云姒华怔住了。
赵氏依旧是那身花绸夹袄,整个人好似个吹鼓了的气球,她走路脚下带风,看起来颇有种春风得意的劲儿,这是怎么了?
赵氏生性小气,原身跟赵氏相处时,就知道她吝啬又爱贪小便宜,她不是刚买过崇雅绸缎庄的虫蛀布吗?怎么还要如此破费地买成衣?是买给谁?
难不成……是家中的谁急需要添置一身体面的衣裳,赵氏手笨做不出来,所以赶紧跑到成衣店给备办上了?
这倒是很有可能。
就在这猜测的瞬间,云姒华跟赵氏对上视线。总归面对面遇见了,还是她名义上的长辈,她不能输理,与其拉着薛二娘躲避,不如反其道行之,她迎上去绽开个灿烂的笑容:“婶子。”
赵氏连哼都不哼一声。甚至为表示她对云姒华的不屑,赵氏故意把眼神瞥向别处,张嘴向地上啐了口唾沫。
“呸。”
云姒华表情没变,却是薛二娘子牙都要咬碎了,偏偏云姒华提着木炭不动声色地去买粗布,薛二娘子就只能紧跟。
“嫂子!”薛二娘子话里带气,声调高高的抬起来,“她太过分了!”连二堂婶也不喊了。
云姒华瞧见她已经给气成只小河豚,没必要再火上浇油,反而温声劝慰薛二娘子:“刚才她与咱们擦肩而过时,我瞧她怀里抱着件成年男子的新衣服,必是给薛蒙买来撑场面的,她家马上要有新营生,她觉得自己要发迹了,所以她才会更加目中无人。”
薛二娘子冷声:“就她?手比脚还笨!那薛蒙霸占咱家前就是个泼皮懒汉,他俩能干甚?”
“我也不知道。”
云姒华淡淡地说,能根据线索做简单的推断,对她而言已是极致,至于深究人家的底细,云姒华自忖不是个好打听别人家闲事的性格,尤其是薛蒙两口子的闲事,当然是越少沾越好。
云姒华提着碎炭麻袋,身影出现在崇雅绸缎庄的门槛之前,绸缎庄也卖布料的,她想请冯掌柜给挑几匹结实耐穿的料子,低价买到手给自己和几个孩子做冬衣。
结果冯掌柜耷拉着眉眼低头算账。
马九站在店面门口,一看见云姒华,憨厚的面容只露出个艰难的微笑,连忙将云姒华让进屋里:“云娘子,你来了,刚才掌柜的还念叨你呢。”
“念叨我嫂子?”薛二娘子惊愕。这里毕竟是古代,云姒华还是个寡妇,哪怕冯掌柜是个都快到古稀之年的老人,再怎么着,也不该念叨她嫂子。
马九自觉失言,笨拙汉子尴尬地挠头,整张脸涨红了,连声解释:“不是不是,是我们掌柜的说,崇雅绸缎庄这回可是遇到大麻烦了,要是能跟上次似的,再遇上个像云娘子似的聪明贵人相助,他这把老骨头也算能少遭几回磋磨!只要保住现在东家的基业,他就是到了地底下,也有脸见老东家了。”
赵氏,薛蒙,新衣服,新营生……
数条信息碎片在云姒华脑海逐渐拼合。
隐隐约约地,她似乎能感觉出来崇雅绸缎庄遇见了什么麻烦,一边报出自己所需要的布料,一边再细细观察老掌柜的神色,瞧他拨上一颗算盘珠子,然后再烦躁地拨上另一颗。
薛二娘子接过粗布料子。
等姑嫂两个买完东西,临走的时候,这老掌柜才终于沉不住气,对云姒华道:“永州府来了个大客商到薛家,知道当初薛氏的绸子物美价优,点名来跟薛氏丝织坊的继承人合资,在永安县开个绸缎庄分号,薛蒙那绸缎庄要开张了。”
冯掌柜沉沉叹了口气:“他背后有州府里的大贾撑腰,恐怕这崇雅,干不过人家呀……”
果然。
云姒华心中疑团豁然洞开,这事情的变化,既在她意料的发展之内,又有点让她震碎三观:薛蒙两口子,等于没经过薛家长房同意,把薛氏丝织坊的商标使用权就这么卖给了外人!
——怎么会有这样无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