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有这样无……”
薛二娘子那个“耻”字,堪堪停留在她的嘴边,最终还是止住了,因为在脱口而出大骂薛蒙之前,及时想到嫂子时常在她耳边提点的那句话:做事要占理。
她们尽管与薛蒙分了家,她也不当评议长辈。
薛二娘子及时勒马,获得云姒华一个赞许的眼神。
固然薛蒙吃绝户、逼再嫁、分家不均、滥用薛氏招牌……桩桩件件恨得人牙根痒痒,但云姒华知晓现在她们还没有跟薛蒙硬碰硬的实力。
更何况,薛蒙开绸缎庄,比她们更急的是冯掌柜。
崇雅绸缎庄虽立在永安县不太久远,然而冯掌柜却跟老东家共事过好多年。崇雅绸缎庄的老东家临咽气前,死死地握住冯掌柜的手,让他帮助独子好好撑起家业。
古人远比现代人讲究仁义二字,这可是托孤之重!
眼看着新的薛氏绸缎庄即将起来,哪怕这薛氏不是当初的薛家员外,可是永安县百姓和周围几县几村的顾客暂且还不晓得,人们记得当年的薛家生意做得红火又实在,崇雅必定会大量流失客源。
客户短暂流失还不致命。
最要命的是一旦崇雅绸缎庄撑不住被对家击垮,至于其他卖布摊档,余子碌碌不成气候,只能任由这薛蒙独霸市场,他就要把控全县的织物生意了。
冯掌柜显得越发苍老,咂了咂牙花子,声音艰涩:“那薛蒙我也有了解,是个无赖汉。他背后的大贾更不是个东西。云娘子,不瞒你说,老夫倒希望其实是你,带着几个孩子重启薛氏的营生,至少你正直又恩怨分明,不会绝了崇雅的路,也不会糟践了薛家的招牌。”
云姒华谦虚:“不敢当,生意上的事我也是外行,在纺织上还可以,实是冯掌柜过誉。”
冯掌柜瞅着云姒华姑嫂两个置办的碎炭麻袋跟厚粗布衣料,知道她过得也很艰难,再度叹了几声:“各家有各家的愁,云娘子,教你看我这老不中用的笑话了——马九,送云娘子两人出去……”
马九点头。急忙挑了帘子:“云娘子请。”
一阵清寒的秋气扑面而来,街面被寒风刮得到处落叶。
云姒华福了身,告别冯掌柜,扭头瞧见斜对过果然新开了家铺面,那店门封着木板,招牌上头盖着块红布,只是外头尚未打望旗,八成这就是薛蒙跟永州府大贾合作,要开的新薛氏绸缎庄了。
云姒华百感交集。
薛二娘子噘嘴,不停地喃喃:“他们是假的……是假的……我们才是薛家人……”
因着在崇雅绸缎庄跟冯掌柜叙话,耽搁了片刻工夫,从集市回丝织坊的路上,天已完全入夜,如今入了冬,街面没什么人。
云姒华冷得加快脚步,脚底发出频繁的脚踩落叶声,她们住的丝织坊地处偏僻,有段路要经过几座荒宅,这些宅子因着前几年的战乱没人住,县府暂且未作他用,宅邸里还传出来过闹鬼的传闻。
二娘拿闹鬼的事情吓唬过三娘,说得绘声绘色,就连那鬼舌头有几尺长,眼里有没有血,都跟薛三娘讲得很详细。
只是云姒华素来把它当个笑话听,没当回事情。
然而,不怕鬼吓人,就怕人吓人。
大风侵袭几座空宅子,风势过猛,忽地吹开了其中一座荒宅的大门,门吱吱嘎嘎地胡乱开合,穿堂风激起凄厉的呼啸声。
薛二娘子无端打了个激灵,手里的东西都拿不稳了,颤声道:“嫂,嫂子。”
“怎么?”
“据说那宅子里死过人的,我们会不会,遇见鬼?”
云姒华正觉得她可笑,然而余光里忽然闪过道恍恍惚惚的白影,这让她方才一直放松的神经忽然绷紧,无端打了个激灵。
“嫂子真有东西!!!”
薛二娘子也见到了,她年纪小,眼睛更好使,再加上奇闻怪事听得多,这会儿抖得厉害:“嫂子……我们快跑吧,可是我们往家跑,鬼会不会跟过来?害三娘跟四弟五弟性命?”
“啊啊啊嫂子鬼又来了!!!”
她那声尖锐的惊叫,直把云姒华浑身的冷汗吓出来,云姒华猛回头,发现那幽深的过道里又飘举过两道雪白色的丧幡,长长的幡尾交错,磕碰出一声清脆的木响,总共有三条幡了。
云姒华眸光微动,被那一声木棍的轻微磕碰唤回心神。
这不是鬼,这就是人间的声音,有人在装神弄鬼!
有了这种清晰的判断,云姒华屏息观察,忽见墙角暗处闪过件妇人花褂,必是那赵氏心里不忿,正好瞧见自己上街,带着她那三个小子来找麻烦。
行事何其幼稚。
云姒华不屑地压下嗤声,以往有尊敬长辈这重伦理拘束,她明面上对赵氏笑嘻嘻,给足了脸,结果赵氏还觉得委屈?想带人来找场子下绊子?以为她是吃素的吗?
没错,自从卖掉旧织机,云姒华虽然穷,但有机会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