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紧握成拳,脑袋里嗡嗡作响,什么都理不清。
可最后她的耳边又响起了那日妥长珩的怒吼——“她若没死,为何不来寻你?为何不告诉你?就这么放任你入教坊司,甚至现在跟在湛良镜身边?你嘲笑我父子之情是假,难道,你的母女之情便是真的吗!妥欢,你当真以为你就拥有我没有的吗!”
这么回想着,妥欢喃喃自语:“她……为何不来寻我?”
声如蝇语,湛良镜却听清了。
他轻声唤道她:“妥欢。”
妥欢回神般的抬起头。
“听得母亲尚在,你心中的恨可浅薄了些?”
听到这话,妥欢一愣——若要这般计算,其实她的恨并非实实在在的刻在眼底心上的,她的恨,基于阿娘在火海里那似乎滴着血的怒吼,基于母亲为护自己离开而丧命的事实。那时的她是真恨啊,后来慢慢的了解到自己的身世,自己父辈的往事,她竟然升起一丝疑问。她不知道自己该疑谁,该问谁,该恨的到底是谁。
“你若猜得当年往事,便应知道若你再往前行,那便不仅仅是家仇恩怨,牵扯的自然不仅仅是一个妥亨。”湛良镜仍旧轻声说道,“你,可要自问清楚,你还要恨下去吗?”
——是啊。明关之难的真相是牵扯皇族最肮脏的杀戮,这件往事牵扯的主角死的死,退的退,甚至当年的天子也已退于坤嬴宫中尊为冕下。若再恨下去……便不是家仇。
妥欢突然想起那日大火,阿娘的怒吼——妥欢,我告诉你,大昭皇室欠我们,清河妥家也欠我们,就连这天下人都欠我们的!
那时,那双眼中的戾气和仇恨是妥欢自小从未见过的,阿娘掌掴她,要她立誓。
立誓……
妥欢突然轻声道:“督主这辈子可否立过誓?”
湛良镜似乎不知她会问起这话,只道:“不曾。”
“我立过,我向着沾满生母之血的灵牌立誓——”妥欢似乎在笑,“此生定会按阿娘所求,九死无悔,若背离誓言,生母九泉之下魂灵不安,此生所爱不能,所思不得,永失无得。”
所爱不能……所思不得……永失无得……
湛良镜皱起眉来——这样毒的誓言,这样狠心的生母。滟三,是恨极了所有人,连带着这个女儿,她也要妥欢同她一样恨。
妥欢道:“你听,我立过誓了。若背离誓言,也是过不好的。”
湛良镜沉默了下来。
“所以,这趟清河,我非去不可。我要把当年的真相弄清楚,要找到阿娘问明白……”
湛良镜抬眸看她:“你,还是不信现在你所看到的?无论是你查到的猜到的,还是李叔全告诉你的,甚至是我愿意告诉你的,你都不会信?你只愿意信你的生母?”
黑夜里,妥欢的眼睛那样清亮,只是安静的看着那裹着黑暗的湛良镜。
雨声骤大,似乎都要将妥欢的声音掩盖,可湛良镜听见了那笃定的回答。
“对。我只信她。”
风雨携带寒意,吹开窗,院中点燃的灯笼竟然还未打湿熄灭。
那微弱的烛光透了进来,照亮了两人的面容。
妥欢只看着眼前黑衣人,长发散落,玉面无暇,以往淡漠的眼睛此时带着几分愁怨寒戾的看着自己。
也只是一瞬,那升起的笑意带着暖意打消了如雾气笼罩眼底的愁怨寒戾。
他便笑:“好。我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