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良镜清晰的知道,自己入梦魇了。
残墙之下,千万军马,血色染透了整个沙场。
他只身站在之间,清晰的足以看见那刀剑之下血肉的撕裂。
他尽力漠视这一切,闭上眼,想要将自己唤醒,却突然听到那高声的叱喝。
“阿兄,弟弟我奉天子之令诛杀前朝余孽,你身为八戟玉燕军指挥使,如何不受皇命?”
湛良镜睁开眼,却见着沙场血海间,是妥亨,他身着铠甲,立于军队之内,满眼的戾气,阴鸷的笑着。
——是十八年前的大明关!
湛良镜心中一惊,转过身,看向那城墙之上。
“臣,妥珅,领罪。”
沙场血海,一颗人头随着那滔天叫嚣之声陡然落地。
湛良镜只觉得呼吸一紧,他穿过拥挤的人潮,往人头落下的方向冲去——接住!接住他!
可他却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
“妥珅!!!!”
如同杜鹃泣血般,足以让人动容的悲痛。
他瞬间停下步伐,回过头去,却见到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披散长发,跪在沙场上,被妥亨命人拦下,只能痛苦的挣扎着。
那个妇人……
就是妥绅之妻?
湛良镜就这么看着,失神般的跪在了沙场上,看着那痛苦的妇人,耳边全是诛杀逆贼的叫嚣声,他低下头,捂住了脸,全身发抖。
缓缓地,杀伐叫嚣之声减消,湛良镜终于睁开了眼。
黑暗之中,只有一处是明亮之地——那是个身着白衣的男子,站在不远处,蹲在地上摆弄着一小片花圃。
就这么一眼,湛良镜只觉得呼吸紧促,他下意识的退了几步,却被身后一双小手挡住了退路。
他低头,却见自己身后有一小童,他伸出小手抵在湛良镜的腰侧,正直盯盯的看着那个男子的背影。
“是不是,杀了他,我就能活?”
小童的声音稚嫩又平静。
湛良镜睁大了眼睛,只觉得全身渐冷。
小童抬起了头,看向湛良镜,追问道:“是不是?”
粉雕玉琢一般的孩子,生得一双湛蓝的眼眸。
一半阴鸷一半天真,直叫人又怕又爱。
湛良镜的手开始发抖,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他微微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几乎发不出声音——几乎是惧怕的无法发声。
陡然,湛良镜却听到一个人的声音。
那人带着笑意,轻轻的说道。
——“对。杀了他,你就能活。”
湛良镜一顿。
视线陡然拉长,他一瞬间退到十步远。
此时,那小童身前的男子也不再是他,而是一个身着夜行黑衣的男人。
那黑衣人背微微佝偻着,身材却很是消瘦高挑,站在小童身边,犹如一道漆黑的鬼影。
那人蹲下身子,直视着小童,伸手递给小童一把长刀。
他推了小童一把,仍是带笑:“记着,拿着他的人头,交给我。”
只见那一片黑暗中,一小童拖着一把沉重的长刀,直直走向了那个摆弄花圃的男人。
长刀染血,在黑暗中拖出了一道血色的痕迹。
“不……不行……”
湛良镜无神的呢喃着,步子越来越急促,他想要追上去,拦住那个蓝眼睛的小童。
不过只是十步之远,可却似乎总在原地兜转一般。
湛良镜终究追不上,只见那冷光一闪,他犹如逃避的捂住双眼,跪在地上,凄声道:“不!”
黑暗里,似乎有人缓缓靠近他的身后,这人轻轻的笑,俯下身子,声音吹进了湛良镜的耳朵里。
“你在怕什么?你做的很好,瞧,他的人头就在你的手上。”
湛良镜猛地睁开眼,却见自己手中正捧着一颗人头。
这人头,睁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看着他,似乎不可置信杀死自己的人是他。
“先生……”
湛良镜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心里的恐惧差点淹没了自己。
“不是……不对……”
身后的黑衣人伸出一双手,挟着湛良镜一同捧起了人头,他的声音仍旧带着戾笑:“你我,为复国而生,无论神佛,拦吾大业——”
“——杀。”
“——杀!”
“——杀!!”
只这三个杀字,湛良镜犹如失了神智般,提着长剑在黑暗中杀尽了在眼前出现的人。
一个个人,一张张脸,一声声惨叫……
妥珅,妥亨,梁科元,鄢客……
直至李叔全身穿昔年的铠甲……
都倒在血泊之中。
竭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