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心跳。她不愿意表现出激动的样子,彷佛她还把他当成心尖子。虽然从前的她是这样,但是从前的她就是个笑话。
第一眼已经认出人,只是看不真切。彷佛见鬼,乍看之下,晕头转向。
震慑过后,明璘的身影才渐渐清晰。
他的脸圆了,连带着气韵也变了许多。
她最初见到他,似乎也是圆脸,后来瘦了,现在又圆了。从前清瘦的时候,眉眼间总是有丝愁绪。现在丰润些,积郁彷佛也消散了,秀丽的面貌平添几分泰然的神气。
肌肤略有些苍黄──也是与从前相比,从前是特别的白。还是细致莹洁的“玉人”,只是换了一种玉质,也不知道是岁月催人,还是一路风尘的缘故。
头扎白绢巾,鬓发收拾得很干净,显得一张脸光净秀整,一双薄唇淡粉轻红。垂手而立,一身白绢交领广袖衫,窄口白袴,一色的半新不旧。
腰系革带,装三个铜銙,附铜环。二个空的,末端一个垂着红丝绳结,系了一个玉环。
颜色不怎么样,一半青,一半黄,但是工艺极精,双面透雕云鸟纹。雕琢之细,像虫蚀殆尽的叶子,余下一副纤纤的叶脉。
惠歌看着那玉环,觉得有人在她的胸口扎了一下。原来刺心的感受是这样。
明璘的穿著看不出贵贱。着巾不分士人庶人,白衣也不分尊卑阶级,惟独那个玉环,很有来头。
汉人好玉,起初的意思是美丽的石头,所谓“石之美者”。后来特定为一种石质,外表美丽,清润细腻,骨子刚直,加工困难,而且易碎。这种石质,也就是玉,主要来源是西域,晋朝以后,中原丧乱,交通阻绝,玉的取得变得很困难。就连汉人皇帝的冕旒本应用白玉珠,也只能改用蚌珠。即使仍有玉饰制作,样式也归真反璞,简约洗炼。
那个玉环颜色应是旧了,本来大概也是白的。雕工也不是此时的风格,很可能是件古物。汉人崇古,即使不说材质、工艺,光是时间的重量,就价值连城。
或许是南方的某位公主赏他的。
听说南方的公主都很大方,比北方的还浪荡。
看着他贴身而佩,惠歌想到从前自己那个被他拒绝的玉韘。
妒意油然而生,还有一种莫名的挫败感。刺心的疼痛扩散了,脸上和背上热辣辣的,像刚刚受过一场鞭笞。
忽然后悔自己离开得太晚,才会见上这一面,受这样的刑难。
惠歌觉得有必要展示一下自己手上的金羊指环。正想抬手顺一顺鬓发,可是一抬眼,与明璘对视,她却懵了。
那一双眼睛像一条美丽而深邃的山径,令人既心悸,又着迷。
都忘了他的眼睛有多可怕。
惠歌仓皇地挪开眼,看向墙边重重箱笥。抬手展示的力气也没了,只好努力翘起下颔,嘴角勾牵起来,露出一个尽量轻蔑的笑,说:“好久不见。”
表情和语气都很生分,连着那平泛的四个字听起来也有几分讽刺。
明璘收起笑容,却是问她:“你脸上和颈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你管得着吗?
惠歌几乎要笑出声。
只是这样说出来未免有赌气的意思。她不愿意露出一点激愤的样子,好像她还在乎他,不过是生他的气,不是真想离开。也不朝他看,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
旋即客套地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比你早些。”
原来是今天早上回来的,难怪消息还没传到薛家。
“回来作什么?”惠歌直截地问。
等了一会,却没有听见回话。或许是机密,怕她泄漏了,不想告诉她。
听说梁国准备大举北伐,也可能是回来安排迁徙,将他的老母亲族接到南方去避难安居。当初翠华的用心不就是这样吗?让他到南国去作官,作明家的后路。
惠歌瞄了明璘一眼。
对方只是沉沉地看着她。
看得她莫名心慌。
她挪开眼,补上一句:“你不是在梁国作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