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容纳许多守御之具,也可以建起壮丽的楼屋。
由下往上望,巨大的木柱,红黯的门扇,繁密的斗栱,恰似云端仙阙。高啄的檐牙,彷佛神鹰展翼。
楼前六根柱旁皆站着二名门士,共十二人。作为城门的当头人物,威仪的代表,穿戴特别盛丽。
他们头戴尖顶铁甲兜鍪,顶上支着朱红缨穗,像蓬蓬的红花。身被裲裆铠,用铁甲片缀成鱼鳞状,自胸前直落到膝上,隐隐泛着冷光。也用铁甲片铸成护膊,托得肩胛分外魁伟。内着绛色窄袖小口袴褶。腰配长刀,黑漆金画刀鞘,刀柄垂着长长的黄罗带子,徐徐飘扬。
看上去军威甚盛,对比前方的城濠和田舍,倒更添一种惨酷的况味。
城门宽约二丈,高约一丈,圭角形的木构门洞里,泥黄的门扇紧闭。门扇为了防火和箭矢,涂泥椓杙,钉凿的尖头木橛多达数十列,有种剑戟森森之感。
城门昼闭,严重影响人民生息,行旅往来,是特殊时期施行戒严才有的举措,高平城似乎还不至于如此。但是见了城外荒凉的田垄,积尸的沟渠,可以想见官吏的无能,再见到深锁的城门,也不大意外了。
惠歌与奚特真等人同行这几日,大略认识几个人,包括最先去到薛家传讯的那一位黑面虬髯的卫士,名叫丑奴。有武勇,弓马便利,很受奚特真倚重。
马队来到城下,丑奴便率先出队大喊:“兖州中军府咨议参军奚将军在此,速速开门!”
门士本就注意着城下的动静。听见叫喊,中间的一位转身走去,叩响楼门,转述丑奴的话。
楼门开了,走出一个队主。
兜鍪上插着一支长长的朱红鸟翎,用来区别身份。身穿明光铁铠,胸前两块圆形铁片,像两枚寒镜。其余黄带漆刀和绛色袴褶,与门士一致。左手另外拿着一个长盾,黑漆朱绘,画着卷云和兽面纹样。
队主朗声问:“来者何人?”
惠歌耳目聪利,城楼上的交谈也听在耳里。心里疑惑,这队主为什么明知故问?
一句话说两遍,还是介绍身分,给人一种愚蠢又殷勤的感觉。丑奴也有些动气,虽然再次报上奚特真的名号,却特意放慢了说,字尾拉得老长,彷佛对方是个正在学语的无知小儿。
队主将手中及腰的丹画盾往地上一磕,双手拄杖一样地拄着盾。盾面有只朱红的站立的神兽,大眼圆睁,满口獠牙,身体满布鱼鳞纹,四肢末端却是虎纹,足爪左右抵着边缘,似乎就要一跃而出。看着有些像汉人传说中的凶兽梼杌。
队主说:“口说无凭,我要看符信。”
奚特真从怀中掏出一个紫罗囊,交给丑奴。丑奴再从中掏出一面红帛裁成的信幡,长约九寸,宽五六寸,墨书写着兖州中军府咨议参军等官号。高举而起,说:“信幡在此,快看清楚了。”
“字太小了,哪能看得清楚?你将信幡射上来。”
“何物小子敢出此言?”丑奴破口大骂:“信幡乃是官号信物,岂能随意送射给你?你身为城门队主,岂没见过奚将军?难道我们还能讹你不成?”
队主冷笑:“你是不是要讹我这要问你自己。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谁知道你的信幡是真是假?奚将军的面目也看不真切。郡丞交代了,近日城外山贼日益猖狂,城内百姓骚动不安,为了避免谍人扇诱,贼人生乱,城门不轻启。我若不核验仔细,到时候发生什么祸事,我一个小小的队主可担待不起。”
丑奴回头看向奚特真,无声地请示。
奚特真纵马来到丑奴身边,仰着脸,笑着说:“鲜于队主尽忠职守,坚志竭责,实乃国家之大幸,百姓之鸿福。信幡虽然重要,也不容侥幸,在此奉上,还请鮮于隊主详查。”
惠歌现在也确定对方是有意刁难,先是明知故问,再要求看信幡,看了又说看不清楚,还要送到眼前。奚特真在这种情势之下犹能忍辱负重,笑容满面,巧言如簧,也是不容易。而且软中带硬,特别提及队主的姓氏,提醒对方他是知道他的,日后有相见的时候,不要作得太过了。不愧自幼习于酬酢应对。
丑奴见主人朝自己点头,只得将那一方红帛牢牢绑在箭杆,张弓搭箭,射了出去。
“咚”的一声,不偏不倚,扎进队主身前拄着的丹画盾──凶兽的一只眼睛。
鲜于队主见对方说射就射,吓得将脖子一缩,发现箭射在盾上,才又站直了。摆正脸色,“啃嗯”一声,向一旁示意。门士上前取箭,解开信幡,奉了上来。
鲜于队主只手取过,抖了抖,看了看。片刻,方说:“我一介武人,复杂的字看不懂。我想这信幡的虚实,还需要郡丞来作定夺。”
丑奴再次破口大骂,但是只说了“你这个”三个字,就在奚特真扬起左手之后住口,一嘴的丑话都咽了回去。
奚特真已经猜到这大概是郡丞羊再来的意思,想要进城,势必要看羊再来的脸色,和这爪牙纠缠只是徒费唇舌。提了一口气,喝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