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不了盼盼暴戾的脾气和残酷的手段,让他们夫妻别居他处,才搬到这里来。
要说害死婢女和害死舞伎有什么差别?
大概前者是盼盼的东西,后者是刘峻的东西。
盼盼上祈下祷,左求右盼,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三姨娘让她得空回睢陵城的乐善寺还心愿。向佛祖求的心愿,一定要本人去还。
归宁前一日,盼盼要刘峻同行。
刘峻说不行,他很忙,公事缠身。于是盼盼自己回去。
车舆走到半路,她便坐不住了。刘峻性子浪散,怎么忽然尽忠报国起来?
越想越不对劲,便让车马掉头回来。
回到刘宅,看见车屋停满车舆,盼盼还有些得意。果然是要偷着乐!
走到熊罴堂的时候,里面高朋满座,觥筹交错。
袅袅的弦管声中,一个娉婷的舞伎正在后弯下腰。
刘峻的目光流连在那绝壑深谷似的身段,迟迟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盼盼快步流星,走进堂中央,飞脚将那舞伎踢翻在地。顺手拿得到的任何东西都往地上的人砸去:漆盒、瓷盘、玉卮、灯檠、杯壶……
乐声停了,人声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连串的豁啷、砰啪、啪啦之声。
盼盼环顾四周,奋力抬起床上一个鎏金三足盆形铜酒尊。
刘峻回过神,站起来大吼:“你这女人是疯了吗?”
盼盼一愣。刘峻从来没有吼过她。
他凭什么吼她?
他还说谎呢!什么公事缠身?他的公事就是寻欢作乐吗?
盼盼猛抽一口气,手中沉沉的铜酒尊狠狠砸向舞伎。
酒尊里的梁米酒流瀑似地泻了一地。
酒汁潺湲,一下子给汹涌的血追赶而过。空气中芬芳的酒味,也给酷烈的腥气遮没。酒尊砸破舞伎的头,人倒在那里,满面淋漓的鲜血之中,一只大眼兀自睁着。
半晌没有人作声。
先是靠近堂门的客人悄悄离去。一个跟着一个,宴会就这样草草散了。
刘峻站在原地,望着尸身,黯默良久。
盼盼冷嘲:“你说你忙,忙的就是这个?”
“那是同僚送我的人,你就这样杀了。”
刘峻终于开口,声音很低,彷佛气息奄奄:“还是大庭广众之下。”
“你先骗我的,现在还敢怪我?”
他看她一眼。答复是一个拂袖而去的背影。
头一个月的冷战,盼盼还不以为意。刘峻要钱,迟早会来找她认错。
作官很花钱,上上下下,有各种关系要打点。她听过刘峻许多要钱的名目,吉凶庆吊,迎新送故,也不在乎这些名目是真是假,只要他还爱她,她就给他。刘峻对她的需要和纵容,就是对她的爱。
然而这次刘峻似乎铁了心,一个月接着一个月过去,盼盼也开始心慌。而且她发现自己的贵重东西变少了,一查才发现,原来刘峻依旧要钱,只是偷摸着来,不再经过她的许可。既然他宁可偷钱,也不跟她说话,他们之间还剩下什么呢?
第一次自我省视,她这次或许是过份了,砸坏他的礼物,伤害他的面子。
今日刘峻会回来,是个和好的机会,不能错过了。
盼盼的脚横伸在空中,踏下去就能踩到采兰的头。想了想,缓缓缩脚。冷冷地说:“刘郎马上要回来了,他不喜欢我动手动脚的。这一次就放过你。”
采兰伏在地上,连声说:“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梳妆毕,换上昨日精挑细选的衣裳。早食之后,盼盼来到后园看儿子。
儿子二岁,小字桃符。
圆润的眼睛像刘峻,白皙的肌肤像她。健康活泼,现在已经能走会跳。
盼盼虽然在求子这件事情下足功夫,每日祈福祝祷,吃药佩草,收集刘峻的头发指爪扔进井里绕行咒念,但是她对孩子没有多么深切的感情。生孩子一来是为了刘峻,二来是巩固她正妻的身分地位。阿娘说过,孩子是女人对夫家的贡献和连结,也是未来的凭依和指望。
桃符成长至今,盼盼只有兴起的时候,或者要面会亲友,才会来看望。平时皆由乳母和老婢照顾。
乳母叫廷芳。
细眉弯眼,塌鼻阔嘴。
初见时不怎么样,盼盼才放心让人进来。某一天却发现这女人笑起来好看。一双弯眼和一张阔嘴,不知道怎么一笑就协和了,再露出一口贝齿,也称得上明丽娇俏。
廷芳的祖辈出过文士,只是官位不显。阿父为郡刀笔吏,所以廷芳识字,略知经书,经人引荐给刘峻。性格柔顺细心,鞠养桃符可谓尽心尽力,有求必应,不厌其烦。
桃符也很喜欢她,片刻看不见人就要嚎啕大哭。
此时,廷芳正在房前追着桃符跑。
桃符穿着绯绫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