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柏家的事,听说了么。”
“自然听过,想不到哇,柏公子目中无人,在家宴上开口讥讽杜家!那杜家好歹是世袭的伯爵,这般不给脸,现下如何能结亲。”
“他久病缠身,离京在外那么多年,回来合该乖乖养病,低调些为自己攒德,如今捅出这么大一个娄子,柏太傅要气疯了吧。”
“婚事被儿子搅黄了,那肯定是要生气的,这小公子的傲慢倒是能在京城里排前二!除了吴清荷,再没人比这小公子更...”
“嘘,提她作甚!吴清荷来了,快闭嘴!”
聊天的学生瞥见不远处的少女便立即噤声,背过身去装作是在树下读书。
吴清荷睡意未消,听见前头的人嘀嘀咕咕,似是提到了她,却也懒得管,只睡眼惺忪地抬手束发,阔步迈过去。
昨日柏太傅提出的“同行”请求,她并未答应,但今日却还是被母父一道逼着来了私塾。
原因很简单,她昨日落水,受了点寒,晚间用饭时嗓子有点哑,咳了几下,加上她为着家仆张姨在客栈威胁老板的事传回了吴府里,二人觉得她该消停两天,又深知府里关不住她,故而一大早就命下人把她给押到私塾里。
私塾砌有高墙,不易攀登,侍从在外看守,夫子在内管教,学堂上规矩森严,为了不让这些家仆帮着自家女君做功课,亦是怕她们在女君犯错时,代为受罚,因而连书童随从都不能带入其中。
再出身不凡的女君,在这都得自己读书做功课,犯错时要乖乖伸手,让夫子用戒尺打掌心。
这是众世家大族一致认同的规矩。
但到底是世家大族一道建出的学堂,花园,长廊,书房与供人休息的厢房,应有尽有,私塾之内还设有箭馆,贵族女君们学累了,便可来此小憩,射箭权当玩耍,边聊边玩,嘈杂得很。
箭馆,吴清荷喜欢这。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馆内“嗖——”几声,离弦之箭转瞬飞过,只留道道残影。
弓弦还微微颤动着,吴清荷在这间隙侧头观察一眼。
正中靶心。
周遭鸦雀无声,尚在馆内的女君悄悄上去看一眼,只见她百步之外,拉弓射箭,算着已是射出九支箭,皆中靶心。
有人心中暗暗佩服,有人不以为意,但大家都屏住呼吸,等着看她拉弓射出第十支箭,只是突然从某一处响起点鼓掌声,一位看起来年纪稍大些的女君走出来,微笑着靠过去。
“吴妹妹,你进步不少,上一回见你射箭的时候,你射到第八支箭便会稍有不稳,如今你竟...”
“嗖——!”一声。
十发十中。
那年长些的女君继续与她说话,“如今你竟可以十发十中,短短几日不见,你做了什么,进步这么多?”
这问话的姐姐,吴清荷认识,是位文官家的女儿,名字叫陈韵,今年十五,平日里温和谦逊,闲暇的时候,二人能愉快的聊天。
是为数不多和吴清荷相处得来的人,或许算不上朋友,但至少是点头之交。
“我骑马出城,在京郊狩猎了三天,之后再回来,手便比之前稳。”
她也丝毫没有要隐瞒什么的意思,如实相告。
“所以,你逃课三天,是为了...狩猎么?”
陈韵的眼底闪过丝意外,抿唇一笑,“这也正常,你还小呢,玩心重些也无妨。”
吴清荷退后数十步,再度拉弓,眯着眼盯准靶心。
“我在学胡族人,像她们那样精进箭术。”
“胡族的骑兵比我朝的更胜一筹,她们在边塞生活,依靠打猎为生,常年射活物而非一动不动的靶子,故而人人箭术精湛。”
话毕,又一箭离弦。
陈韵望过去不禁有些服气地低声笑笑,果然,她又射中了。
“原来如此,我朝边塞受胡族困扰,已有好几年,却总是不敌她们的弓兵,吴妹妹若一直这样练,来日一定能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只是...妹妹,眼下的敌人你可能克服?”
她话锋一转,让吴清荷愣一下。
吴清荷转头看她,有些疑惑。
“你今年逃课的次数太多,这一回,夫子发大火了,要罚你抄书,她扬言要你把经书抄上足足三十遍,还有半个时辰便要进学堂了,你...可千万要做好准备。”
夫子生气了,要她抄书,抄三十遍。
轻吸一口气,吴清荷转头继续看向靶子,面不改色地抬起手来。
“这个么...能克服的。”
——
半个时辰后,鸟语,清风环绕着吴清荷。
她百无聊赖地攀上了某一处院落的屋顶,轻手轻脚地坐下。
藏起来就不用抄书了,这里很高,老夫子找不到她,找到了也爬不上来。
耳边是学生们诵读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