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都是做工的,家中有个弟弟在私塾里读书,家用吃紧,他就出来打杂补贴开支。
酒楼几个堂倌都嘲笑他泥点子还想读书,见他练字就跟掌柜告状说他躲,上次听到萧煊之声音就跑是以为写字被发现了。
两人同岁,但他比萧煊之矮了一截,萧煊之就说收他当小弟,以后要罩着他。
朱蕴因为到处做零杂,对溧阳大街小巷很熟悉,闲时就带着萧煊之钻来钻去。
有天暴雨,萧煊之带他回许府躲雨,遇到萧凌之和几个好友在庭中听雨吟诗。
书墨的香气带着轻微苦涩,在雨中氤氲,一群文士折枝为信,传到谁就谁接下一句。
萧煊之让管家给朱蕴找了一双布鞋,朱蕴小心翼翼换了鞋,远远站在廊下,看着那一片飘逸长衫,声声句句织锦绣。
他揪着自己破了边的短褐,躲到了柱子后面。
直到雨停人散,萧煊之拿着一包糖墩子去找萧凌之,朱蕴也不敢上前。
“你怕酸不吃山里红,他们换了海棠果和核桃仁,糖衣里加了蜜,来试试。”兄弟两人坐在石桌边上闲谈。
兄长问弟弟方才那些诗中他钟意哪篇,萧煊之皱眉:“匠气太重,都不如你那句门庭决河,沉灶生蛙。”
留意到朱蕴还在远处,萧煊之朝他招招手,对兄长说:“这是我之前跟你说的朋友朱蕴,也很喜欢书经。”
双生子五官何其相似,可看起来分明就是两个人。
萧凌之的眼神在朱蕴身上停留片刻,朱蕴脚趾拱起,僵硬地戳着地面,耳朵脖子都涨出红紫色来,一瞬如千秋。
什么也没发生,那疏冷的目光扫过他,淡淡地点了下头,并没有多看他一眼。
“祖父最近头疾发作,总念你到处胡混,怕沾了外面的坏习气,你且消停些,别再惹他忧心。”萧凌之慢条斯理吃了一颗糖核桃,擦干净手,进了内院。
萧煊之不以为意,抬手拉朱蕴坐下。
朱蕴脸色木木的,头顶热气消散,像千百只小虫爬过,又麻又痒,吃着他分来的糖裹山里红,如同嚼蜡。
后来几天萧煊之再没出门,在许公床边守了几天,管家进进出出,脸上都是忧色。
他悄悄拦下管家,才知道果园被山雨打烂了,洪水冲散了田庄,今年可能要颗粒无收,几十个佃户要养,府中上下口粮要出,许公已经决定遣散一部分仆从了。
此事还瞒着萧凌之,怕影响他读书。
这才是祖父头疾发作的原因,萧煊之再也没有了舞刀弄枪的心思,玩投壶时也心不在焉的。
朱蕴看他忧心忡忡,便问原因。萧煊之不愿多说,但多少还是有些苦闷,短短几句便让朱蕴猜到了端倪。
可他也只会做些杂工,工钱都被母亲收走了。
萧煊之瞪他:“你煊哥还没到那种地步。”
正两厢发愁间,一阵嘈杂声靠近,刘家的小公子过来了,看到朱蕴就抬起一脚:“你老弟欠的钱什么时候还完?”
“欠了多少?”萧煊之把朱蕴拉到身后,跟刘家公子对峙。
朱蕴的弟弟前些日子被学院同窗带着跟他投壶,博了彩头,输掉了笔墨和砚台,倒欠几两银子。
刘家倒也不缺这些钱,但区区几两就能任意揉搓别人,小公子刘子懿以此为乐。
区区十只箭,萧煊之不光抹平了朱蕴弟弟的债,还拿回了输掉的笔墨砚台。
刘子懿不服,还要再来,萧煊之眼睛都没抬,带着朱蕴走了。
瓦舍他也不爱去了,跟着管家跑了几个田庄,都淹了。圣人书中教人做君子,却教不了怎么粮仓禀实不愁饥寒。
回家时,府中上下有些低沉,萧煊之询问缘由,才知萧凌之说最近书房里罗纹纸很久没补上了,只剩单宣,问人查账,看是不是有人贪墨私藏。
掌簿的应了,心知原因,却不能说,被大公子这么一通翻查,好几天面色郁郁。
家中仆从已经减少到了八个,一心读书的萧凌之浑然不觉。
萧煊之在檐下看着漫天阴云,沉思了很久。
再见到朱蕴时,萧煊之问他哪里还有博///彩的投壶局。
之前跟武馆兄弟添的彩头都是鸡零狗碎,从来不碰金银。
朱蕴愣了愣,带他去了一家酒楼的后院,好几家公子聚在一起,里头也有他们都眼熟的脸。
几天之后,萧煊之带着一沓罗纹纸送到萧凌之书房,笑说是连日大雨,工匠不好采竹,做纸的白竹浆不够,才一直没买到。
又包了几只烧鸭和两壶青田酒请管家和掌簿吃了一顿,这才让几个长辈把酒言欢,散去了沉闷脸色。
没有人在萧煊之箭下赢过,很快就没人跟他投壶了。朱蕴想了想,带他去城外小茶馆里玩番摊。
萧煊之脑子灵光算得快,坐那儿一下午,下注在哪就是哪儿赢,朱蕴满脸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