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更夫走过,夜路空旷,风雪肆虐,时不时传来一些屋瓦碎裂声、风吹门板声、枝木断裂声、冰雪砸地声,有时在屋里看着外头的恶劣天气,忽然会升起几分安逸满足,似是任他狂风暴雪,都与己无关,从颠簸倒霉的日子里感叹老天垂怜我,以此得来一点慰藉,又想到其间还有苦命人奔波,便与昨日糟心事勉强和解一刻钟。
卢清水此时就是奔波人之一,他一路奔到客栈,一身寒意让捧着温酒感叹命运的掌柜与昨日和解完毕。
在陈笃行屋外,有两个北军士兵把守,诚然,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江春儿岂敢让他们与陈笃行独处,小萌在屋内看书,还有大夫也在守着。半个时辰前陈笃行忽然发热,他们几人才刚忙活完,却不敢放松。
徐青寄正要回江春儿屋内,瞥见楼下来人,是卢清水,便止步站在廊道上,眼底寒霜。
卢清水从楼道上来,正对徐青寄,心头一震,这徐青寄比白日更令他胆寒,回想说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了陈笃行的话实在可笑。
守在外头的两个士兵见到他,招呼一声,卢清水这才回过神,惊觉出了一身冷汗,发现自己竟然一直在防备徐青寄,可是……徐青寄能知道什么?
卢清水如此安慰自己,刻意放轻松。
“陈将军还没醒?”他问那两个士兵。
两名士兵摇摇头,他又问:“春姐呢?”
那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徐青寄,给了个答案:“傍晚时候醒过,此刻应该睡下了。”
卢清水稍微稳下心,他一向听庄罗吩咐,尤其是见了徐青寄以后,更不敢再动手,他靠在墙上,和那两个士兵一起守了起来。
徐青寄不知卢清水要耍什么花样,回去叮嘱小萌看仔细了,便去到江春儿的屋。
屋内,江春儿还没有睡下,而是打坐调息,她可不想明日还有气无力被徐青寄拿捏住,重要的是,外边还有许多不可控的事情。
徐青寄走路无声,褪鞋坐到江春儿身后去,掌心落在她背上。
江春儿眉头轻皱,只听得耳边一声沉稳:“别分心。”
她又静了下来。
整个楼子,只有这两间客房还在亮着昏弱的灯,等着这一夜过去。
但这一夜注定漫长,且不平静。
戌时一过,亥时将至之际,外头又起了动静,是两个人的脚步声,行走间有刀剑晃动声,先后惊醒徐青寄与江春儿。
江春儿收息睁眼,徐青寄道:“你别动,我去看看。”
方才陈笃行突然高烧不退,她是没力气起来看,现在已经恢复了不少,哪能闲着,催了徐青寄出去,她快速穿好衣裳,随意挽起长发。
徐青寄一出房门,就看到两人从廊道那头走过来,身着绯红戎衣,披着黑色斗篷,因这段时日是常无仇的丧期,他们手臂上都绑着一根白布,身上沾满了雪。
他们直走陈笃行那间客房,卢清水认得他们,是军所的人,当下清醒许多,与他们抱拳行礼。
两人一人名为高元益,另一人名肖九,前来询问陈笃行的情况,卢清水只道人还没醒。
他们正要进去,却见隔壁开门出来的江春儿,颇为讶异看到她:“江姑娘?”
江春儿走上前:“你们刚到清风镇?”
二人点点头,面色凝重,肖九道:“辛将军和杜县丞都来了,派我俩来看陈将军的伤势。听说你也受了重伤?”
“已经好了。”
“那便好。”
说着,两人进了客房,没了他们的遮挡,江春儿一眼就看到卢清水,口气不善:“你怎在这?”
卢清水却道:“春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借。”江春儿冷哼一声,进门去。
卢清水还没说什么,那两个守门士兵道:“事情尚未定论,春姐这态度,是笃定了白日的事吗?”
江春儿就见不得一群人为庄罗说话的样子:“想在这吵吗?”
卢清水想起庄罗说不能惹恼她,于是道:“辛将军与杜县丞已到,不必做多余的争执。”
江春儿斜睨他一眼:“的确多余。”
说罢,她踏进屋里,身旁跟着一直无声的徐青寄,卢清水这才反应过来,徐青寄之所以在这,是因为江春儿,二人关系……他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陈笃行背上有很深的箭伤,并不能躺着睡,所以睡得很不安稳,甚至十分痛苦,看得江春儿揪心,正想问大夫,被高元益先一步问了:“何时能醒?”
大夫摇头:“尚未脱险。”
高元益抱拳:“您尽心。”
说完,他走向江春儿:“江姑娘一直和陈将军在一块,应该最清楚不过,便随我回去一趟,将军县丞有话要问。”
“好。”江春儿只说这一个字,手就被徐青寄抓紧,不由道,“你们先去,我随后到。”
高元益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