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一路追一路撵,跑的气喘吁吁可总也追不上。
平时娇娇的夫人,今日怎地脚底生风,有如神速呢?
却见她半个身子立在廊上,将要上前,唬的不敢做声。
唯有轻轻的问上一句:“姨娘的后事要如何料理?”
哦,还有姨娘的后事,不能让她死了没人埋。倒真应了那句骂人的话,‘死无葬生之地’,叫小人得意。
所以,她还不能死,起码现在不能。
“走吧,夫人,走吧。”轻轻上前,一把子箍住:“我扶您,咱们去守着姨娘。后头还是六七、周年、冥寿,都等你要一样样的做,走吧。”
就这样,主仆一搀一扶,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的走在飞雪连天夜里。
大雪很快覆盖了脚印,覆盖了来时的路,苏锦忽然回眸,天真的问:“娘睡了?”
柳絮搀着的手一下缩紧,没办法回答。
谁想她进门先喊娘,“嘭”把个门关的死死。把自己和一个冷了的人关在里面,凭你死命敲门也不应。
柳絮慌了,无灯无火,一路跌跌撞撞下山求援。
周府的大门前,红绢纱的灯笼高挑,并着雪亮的羊角明灯,亮堂堂,明晃晃。
车马轿汇聚在门前,下车的下车,落轿的落轿,人来人往,华服美婢,络绎不绝。大人们遇见了均打躬作揖,笑逐颜开。
此一番为哪般?
自然为庆贺周大人擢升,门生故吏,达官显贵,来往皆是大员。
今日的周府高朋满座,吹弹歌舞,急管繁弦,欢声笑语,一派煊赫。今时的高家,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高盼儿笑着请着,陪着待客,陪着应酬。见周彦邦酒吃的面红耳赤,又是和合汤,又是醒酒茶,又是换衣服,众人眼中好不周到体贴。
有人拍马屁:“大人有此夫人,果真红袖添香,鸾凤和鸣,神仙眷属。”
夫人?有人唤她夫人……
哎呀,不禁红云上脸,羞赧的扶了扶簪子,颇有些沾沾自喜。
是呀,如今的她同正头夫人有甚区别。院内大小事宜一概请示她,场面上也是她,就连他的私库钥匙也在她手中。
二房新续的弦,也要来她院里坐坐,笑着脸同她招呼:“大哥哥有姨娘,真是好臂膀。”
就余氏那老妇,虽不理睬,但指定是嫉妒的干瞪眼。
嘁!她难道不知,这都是他给的面子,谁不知道他风头正盛,红的发紫!
让她深深的迷醉在尊贵的身份里,得意的人生中。
看吧,今日外头也讲她是夫人,可见正印夫人活着跟死了也没区别。
这才是她要的人生,夫人,哈哈,没错,我就是夫人!
“不对不对,原是你不知。”周彦邦红着脸捧着盏,朗声解释:“我夫人在府外静修,她只是姨娘,不用同她客套。”
这是明晃晃的掴她的脸啊!
众目睽睽之下,主子打奴才的脸,毫不留情面的。热辣辣,响亮亮,劈手一个大嘴巴,把夫人梦打的清清醒醒!
一时冷场,她尴尬客也尴尬,总有人圆场:“如夫人,如夫人也甚好。”
高盼儿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她不能生气,她还要笑,笑着承认。
心中咬牙切齿的恨,狗屁如夫人!
“哪里来的丫头,知道今儿什么日子,趁早滚远些,别叫咱们动手。”
大老爷升了,就是周家的狗也体面起来。奴才们自抬身价,比之从前更加卖力的大声呵斥。
“夫人,是夫人,愿生寺的夫人。”柳絮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急慌慌的语不成句:“林妈妈殁了,求诸位爷通传。”
夫人,林妈妈,啊呀,殁了呀!
天爷,小厮们虽不认得她,但听到夫人,谁都不敢怠慢。
几个人面面相觑,却是谁也不敢动。于是乎敷衍她,说道:“里头有筵席,你且等着。”
几颗脑袋凑在一处你一言我一语的嘀咕。
这个说:“现下回事都要先过高姨娘,她可不是个好相予的主儿。小鸳儿不就是个样子,不是夫人出面,险些丧命!”
那个又说:“可不,她日头正盛,能把夫人撵出去,咱们去回能有好?为这个得罪她后面还想不想在周府吃饭。”
有人不耐烦:“那怎么办,夫人的事情总不能不回吧。你不说指定是个错,怪罪下来,周府这碗饭就吃的成了?”
还是胡三儿主意大:“这么着,咱们回给周管事,球踢出去,回不回左右和咱们不相干。”
好好好,还是这大胡子脑子转得快些。众人如释重负,乐呵呵的抽起草绳,谁的最短谁去。
小邹子冻得跳脚的骂将。
“大夫人在时,抽草绳是为了抢着回话,能讨个赏不是。到了这位小妇养的姨娘,竟成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