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苗,快给两位主子磕头,娘教过你的,快呀!”
可不又热闹了,听云听雨热情的拉她进来。
可她怯怯,总不敢上前,再看英若男,一脸的阴郁。
终于鼓起勇气,又好不小心。
“姑、姑娘……我托您那事,可也跟驸马爷提上一提?”
“提?提什么,放他出来继续打你。”
前番还说笑的人儿,登时横眉竖目,好一通数落。
“他自家滋事打死人,不该偿命?你这媳妇子忒贤惠了些。”
“他、他也是吃醉酒,被那些个泼皮无赖哄架起来,才失手……”
“想你怎这般无用,离了男人你活不成了,那杀才把你作践的不像个人,你还忠诚的替他通门路、想章法。我不管这个,他杀了人犯了法他该死。”
好不尖酸,好不留情面。
“姑娘怎这般说话,他好歹是我男人,我不为他又为谁,不能眼看着他死不是。”
舞剑也恼了,话赶话的互呛。
“不帮就不帮,何苦排揎人。你不是又和凌公子弄到一处,这世上妇人哪个离得开男人?”
你……死丫头,讨打是吗?
似被捅了心窝子,扬手就要打。
“都别管她,让她死去!”
“做什么,这是做什么。见了面就吵,还要动手,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
苏锦自然拦住,舞剑却呜呜的哭起来。
“咱们抄家那一日,他们看我不过是个丫头,能卖上几个钱,这才捡回条命。后来典卖出去,入了籍将我流放至钦州营去。”
“去了那还能活吗,却不想还没出城就被糟蹋了。后头一路上都有,索性用身子交换,一块糕一个饼都行,几个铜板谁都可以,饿不死就成。”
“幸而他赎了我,不嫌我大着肚子,这才脱了籍回到京中。”
“他就是爱打人,吃醉酒赌输钱打的更凶,这腿就是他打折的,豆苗跟着我也没少吃打。可这些年欺负我的还少,一个人欺负胜似一群人欺负。”
“‘为人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我一个破罐子,哪里还挑拣别人。你们都嫌我骂我,谁又知道我这些年怎么活下来的?”
粗糙的手背不停的蹭着脸,枯黄干瘪的面庞早不见昔日的娇俏。
说毕,赌气一般牵起孩子:“走,咱们走。没人喜欢咱们,咱娘俩投河去。”
偏丫头看到吃食眼馋,死命的不肯走,哇哇大哭。
舞剑气起来没好歹的上手。
“叫你馋痨鬼托生,叫你没爹的杂种,又不招人喜欢,白赖在这儿现眼。”
“浑说什么,跟个孩子置什么气。”
听云嗔她。
“谁嫌了?死命拉你们不来,说出这些混账话。恁好的丫头,让你骂的人不人鬼不鬼。”
听雨忙拉过豆苗,塞给她一块蜂蜜凉糕,丫头登时止住哭声,狼吞虎起来。
再馋也不忘留一口给她娘,脏兮兮的手怯怯的递给舞剑:“娘,好吃。”
舞剑抱住孩子就哭。
“我们可不就是人不人鬼不鬼,要是当年没那档子事,我们将军夫人小爷都好好的,我也和你们一样体面,嫁个好人家,我去怨谁呢?”
“就是我们姑娘,你问她心里头苦不苦,沦落到那脏地界,被人骂粉头婊子,她可是将门之后啊!你问她是人是鬼?如今这样子谁又想呢?”
是啊,这一场劫难,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世事无常,谁又能预料呢?
苏锦回望英若男,她脸上毫无波澜,平静异常。
“哎呀呀,经年的旧事,不提不提。咱们快铺毡毯,吃食摆起来,让孩子都来玩。豆苗快来,这还有蜜豆糕,冰酥酪,不走不走,来吃。”
听云听雨热情的招呼,打破尴尬的局面。这厢将将布置好,那边门又响了。
又是谁呢?
这一路上高盼儿始终靠在周彦邦身旁,马车稍有颠簸,她就抱紧他的膀子。
“谢爷体谅,特特陪我同坐车。这铺的暄软的锦衾,哪就能冰到我,爷也忒小心。”
说着又怀里蹭了蹭,撒娇撒痴。
“其实太医说我有流小症状,您一直忙,我也不敢给您添麻烦。”
她是来要抚慰的,可周彦邦始终一言不发,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山门外,她伸出手让他扶他下车。待下车,她主动挽住他,挽的比之前更紧,看起来恩爱极了。
就这样携手共入,反正他又不拒绝,怎么膈应怎么来呗。
哎呀!热闹呀,这是。
瞧这满院子的大人孩子,这毡毯,这吃食,枣子、糕团、还有酒!苏锦,真个快活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