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嘻,哈哈哈。葱白薄夹袄,外头罩着大红羽缎的斗篷,只穿了个粉缎绣鞋,笑嘻嘻的在雪地奔跑。
风呛的咳不止,面颊泛上不健康的潮红。
林初兰捧着大氅去追,连声求告。
“回屋吧,咱们回屋吧。脚生冻疮,又疼又痒,她不来我陪你玩。还有两个丫头陪你,那丫头脾性不好,咱不理她。”
英若男一下子背过身去,捂嘴哭了起来。
情况出乎所有人的意外,已然这样严重,为何说的这样轻飘飘,甚不放在心上。
凌平川张着口,不知作何评价。
“若男,若男,丫头快来,我就知你会来,她们还骗我。”
她欢快的跑到她面前,看她的眼神纯真亦如孩童,那副不谙世事的模样,时光仿佛又回到苏府。
“你的剑呢?这样的好的雪,不舞剑岂不浪费?快,舞剑给我看。”
“你、你是……姑娘……”
周家的人自然不知道缘由,林初兰并着听云听雨,皆惊讶。
“舞剑没来,剑都是她拿着,她不来怎么舞呢?”
“是了是了,舞剑没来,你的剑不在,怎么舞呢。不舞了不舞了,哈哈哈。”
说着愉快的拍起巴掌,欢笑中一股子痴傻的疯癫。
英若男紧紧握住她的手,噙泪而望。
“我会来,一定会来,多晚都会!”
而苏锦浑然不知其意,嬉笑着甩开手。
“元朗哥哥要春闱了,不然这样好的时节,他定要赋诗几首。咱们别去扰他,特特给你准备的凉糕,快随我来吧。”
“什么哥哥、哥哥的,休要再提。”
你……,不等英若男发火,苏锦倒冷下脸来呵斥。
“哪里来的外男,叫人拖出去打!”
“你放肆!”
简直是驴头不对马嘴,她都这般了,怀卿这醋吃的忒没劲儿。跟一个疯……,凌平川不忍,叫住他。
“怀卿、怀卿,且忍耐,这个时候讲不得道理,她真的不太好。且大冷的天穿的这样单薄,都快进去吧。”
英若男红着眼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还吼她、骂她,你还算个人吗!
甫一坐下,苏锦不停的往她面前推吃食,不住的同她说话了
“父亲母亲总也不来看我,姨娘也不让出门。我要去看看门上贴的什么,也不许。闷死了都,还好你来了。你看,听雨是不是胖了,腰怎恁粗,比灶房里的水桶还粗。”
“姑娘……”
天真而无邪的言语,听的人想哭。一屋子丫头小声啜泣,听雨怯怯的藏着身子,不想众人关注她的肚子。
因着她不好,两个丫头抛家弃子的来服侍。听雨是有身子的人,她只是不明白。
英若男握住手,摸摸身子,上上下下的打量。苏锦只当和她玩笑,痒的要躲。
这丫头瘦的都没个人形,本就不大的脸,瘦的腮都凹下去。
“你冷不冷,身上疼不疼?”
只顾低头摆弄不倒翁,问也不答。
这样不行,不行呀!
“历庆三年,你母亲暴毙。”
啊!苏锦猛抬头,林初兰的心提到嗓子眼儿,不停的使眼色,让英若男缓着些。
可她全不顾,连珠炮似的,旧日的不幸一股脑托出。
“历庆五年,你父亲久病不愈,亦弃你而去。”
“历庆七年三月初十六,你借住高家孝期没满就嫁入周家,同日他官升侍郎。”
“三月初十五,哥哥还乡丁忧,走了。”
“走了,哥哥走了……”
喃喃自语,苏锦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接下来由她自己来讲。
“同年五月初六春蕊进门,寒月英将军府抄没诛族,阖族无一幸免。”
“次年九月初三胡氏进门,年下高盼儿进门,六月胡氏生产,是个女孩,他的第一个孩子。”
“后头姑母死,老太爷薨,玉汝玉簪玉暖接连出阁。次年孝廉孝贤同日出生,他不在家,她们难产,我几乎吓死……”
“历庆九年五月升督察院。”
“历庆十年十月他赋闲。”
“历庆十一年,护驾中箭,我陪他在潜斋疗伤,在那儿我们好过一阵……”
……
原来她什么都记得。
“是,对,你都记得清楚,你一点都不糊涂。这就是你呆的周家,落金叶子的周家。成婚没多久你丈夫就弄了两房姨娘,后来你表妹高盼儿成了第三房,小老婆挑唆,你丈夫踹你,孩子没了。”
“孩子、孩子没了……”
忽然哽咽,蓄满泪的眼眶一大颗珠子滚落。
“都没来得及看一眼,一眼都没看到,我好疼,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