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纵着她,觉得她率真可爱。如今对比下来,为人妻人妇,贤良淑德,温顺恭谨,她一点儿都不称职。当时收高氏是赌气,冷落了许久,看她没任何怨怼,反而一心一意愈加殷勤,怎能不心生怜悯?
面上无甚,心下松动,他也不是随意发火的人,颇有些后悔当日对她的无情。
“还早,让下人来,你自睡去。”
“爷别嫌我,我愿意。爷能让我服侍,盼儿高兴还来不及。”
系好风雪帽,再一次理顺水貂皮大氅,无不深情无不天真,倚门相送,好似生离死别。
“爷,盼儿等您,盼儿在这屋子里永远等你!”
打发周彦邦走后,高盼儿哼着小曲儿得意。花翠旧了,镯子细了,屋子旧了,求了他他必然给置办新的。不,她不要换,她就要窝在这寒窑里让他可怜让他怜悯。
她还要住进苏锦那间上房,那间奇珍异宝,琳琅满目的上房。她不要站着回话,她要坐着吃茶。此一役攻城拔寨,对这男人,没十分也有个八分。
又想起事毕时,她想腻在胸膛。他却不胜其烦,转身睡去。心中依然恨,不怕慢慢来,有一就有二,屋子是一点点坍塌的,人心是一点点收服的!
臭皮匠也胜诸葛亮,姨娘虽糊涂疯癫,身上倒也有几分本领。
周彦邦正要踏出院门,风雪中回望苏锦的屋子,竟然也早早的上了灯。
“姑太太不好,夫人整日忧心,衣不解带的等消息。恐人来报,便不熄灯,如此这般从姑太太病时到如今许久了。”
“今日蔡家过来请期,夫人同二夫人也要早早过去陪客说话。开春后大姑娘出阁,二姑娘定的史家也要来纳征。老太爷那头也不甚好,早晚也要过去瞧瞧。诸事缠身,难免急躁……”
“难道不是应该的,无非这点子事,一日日吊着脸子,给谁看!”
周升的解释无非是想替苏锦找补,她毕竟是夫人不同于姨娘,家中事务少不得要料理参与。可周彦邦并不买账,留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裂痕越来越大,冰面越结越厚,没人会喜欢一个暴躁焦虑的妻子,人们更爱温婉小意,体贴入微的知心人!
今日蔡相家打发人请期,她和颜氏两个嫂子去陪客。周玉汝出阁在即,各项繁琐的准备,还要想着添妆时帮衬颜氏一份。她送个荷包簪子的,不如不送,背后的难听话能淹死人。
颜氏无财无权无势,周家只认黄白之物,不看心意。他父亲被贬后处境愈加艰难,余氏念及孩子才不再找茬,对颜氏也不是从前那般力挺。
没了余氏的支持,周彦坤更是表面功夫都不做,因着他的姨娘也有了身子更不理睬颜氏,同颜氏本来就不好现下更淡。
上月余氏生日,定下了下月余大舅和舅母还席,还要跟着去余府坐席,少不得一番应酬。
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姑母,她病的亦发重了,每日清醒的时辰不多,只贴身的苏妈妈和丫头看顾,请的也不知哪里大夫。苏锦打算把给自己把脉的傅医官带去给姑母瞧瞧。
一桩桩一件件千头万绪,不甚烦絮。周玉贞找了她几次,欲言又止,她忙也没细问。
有时候她会忽然急躁的跺脚,她想走,想逃,想挣脱这一切。她甚至想带着姨娘和姑母走的远远儿的,可实际是她连出府也要报备。
周家的高墙,周家的几重门,周家深深的花园子,像个牢笼。困囿于此,实在煎熬,又熬过了一个个难眠的夜,这个冬天可真冷!
这个年可真圆满呀!这是汪倩蓉成亲后的第一个年,也是最快活最团圆的年。所有她爱的和爱她的人都在身边,父母、哥嫂、和心爱的丈夫。一家人团聚,举杯庆祝,恭贺新春。
饭桌上嫂嫂打趣她来年添个大胖小子,她偷偷的看他,他一定也是盼望的吧。
正月里宋清平歇了公,他们就一直在一处。他看她剪窗花,她给他比划身量做新衣,他们一起置办年货。她什么都不要他做,只静静的守着他就很知足。
暄床软被,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垫胎,加了炭火,灭了烛火,不大的屋子里暖的人要化了。
汪倩蓉脱了小衣,只留肚兜,两条白生生的膀子捂着被子,探出狡黠的眉目,又埋怨又期待。大正月里的,什么学问这样要紧,他的夫君怎么还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