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地始冻,水始冰。往年这时节,她会央求母亲陪她睡。可如今呢?父母变成了冰冷的牌位,他们离开她很久了!
“常言‘立冬头碰头,遍地起坟头’,今年这个冬,不晓得路边要添多少冻死骨。”
嗐,管不着,林初兰又给她加了一床被子,铺垫上一层厚厚的褥子。知道她身子弱,生怕她冻着冷着。掩了帐子又开始念叨,来回还是‘低头、认错’、‘姨娘占了先’,‘总不来咱们屋子这些话’。
苏锦听的嫌烦,又不好顶嘴,背身睡去,留了个背影给林初兰。知道她不想听,林初兰还是忍不住。
“多少日了,爷总在那屋里。万一春蕊赶在头里生男养女,是个丫头还好,若是个小爷呢,你在这府里不是更难熬。所以你要抓住爷的心,先养下孩儿才是正经。有了孩儿,爷顾着孩子的面儿,也会常来走动,不能让姨娘独占了风头。我说的话你总不听,不肯去服软,也不肯用坐胎药。她要养在你头里,心里难道不膈应?旁人难道不说嚼?”
“不膈应。”
“你不膈应我膈应!”嗐,这丫头轴起来端地能把人气死,油盐不浸,好赖不分!
“听我的,就去服个软,身上少不了一块肉!”见她顶牛,林初兰气的硬掰肩头,想让她看着自己。可苏锦偏偏就发起牛性,本来不想理会,这会儿再也忍不住,转身冲着林初兰,连珠炮似的叭叭不停。
“谁爱说谁说去,我被说嚼的还少不成!姨娘别再寻苦汤汁子药了,你别费心,我也不要。他都不来,喝这些有什么用,孩子是一个人能养下来的。两个人好有情分,孩子自然到,有父亲母亲爱着疼着才对。孩子不是物件器具、摇铃,晃一晃响一响,把他从那个屋引到这个房。我的孩子绝不会成为争宠夺爱的工具!拿孩子绊着他的事我做不出来!”
“再说,他现在能收一个姨娘,后头就能收二个、三个许多个。要我每天都想着怎么栓住他绊住他,我不干!他又不是骡马畜生,让人牵着引着。他喜欢谁便去谁屋里,谁爱勾搭他谁去,我不同他姨娘窝里混!我看他这样的人对孩子也难有情。不是都讲,姨娘的孩子也叫我母亲,既然都是我的孩子,我急什么呢。”
这丫头,要把人气死才高兴,是吗?
“话不是这样讲,隔着皮肚生养的和自家肠子爬出来的能一样吗。你看他们一样,他们未必真心敬重你。你还小,不知其中利害,都是有亲娘的,喊你不过是个面子。你的孩子和姨娘们的不同,你都没生养,怎知他爱不爱?不是教你和姨娘搭台子唱对台戏,两个人总不能见面像不认识一样,再怎么说他是你丈夫,是你的天!现时就这样,你往后的日子怎么熬?坐胎药你不用便不用,我只是想,万一他哪日来了,咱们准备着,不就有了吗……”
不听不听,说来说去,又回到孩子、生养。苏锦烦透顶,蒙头不睬。如今她不知道外头天地,父亲在时还能听他讲讲家国形势。现在只是困在这一方院子,守着一个男人,盯着一个肚皮。一顶帐子,两个人吵翻天!
她抗拒,林初兰无奈,只得在心中、在每日给老爷夫人上香时,默默祈求保佑可怜的姑娘,能获得丈夫尊重,儿女绕膝。而不似这般,见面互不搭理,孤枕冷床,成日和她老婆子睡在一处。这执拗的丫头,可怎生是好!
周彦邦睡的正沉,春蕊当然也添了被褥,只是他火气旺,到半夜全掀开,身上只一条薄被。再给他盖,没多久又掀开。春蕊只觉好笑,她只敢在黑暗中窥探他的面目,虽然模糊可在她的心里却异常清晰。等了盼了这么多年,终于来到了他枕畔席边,想到这里,又默默的朝他身旁靠近些……
“爷,爷,二门上传,外头有军爷……”蓦的惊醒,猛然坐起,迅速穿衣蹬靴。
春蕊掩着白绫子小袄,慌的不知如何是好,连连问询:“说什么事了吗?如何夜半来报?爷吃盏茶再走呢……”
话音未落,他早已头也不回的迈出门去,留下她紧张的攥着冬桔的手,连手心里都是冷汗。
“我这心怎么跳的这样厉害,这深更半夜能有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