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媒婆子穿着紫色滚边苏绣褙子,带着姜黄色帕子。见人先笑,最是和气,气度上还以为是哪家夫人。
“来给夫人道喜,咱们是接了周大人府上喜帖,特来替他家说媒的。那婆母余夫人最是和善可亲,特特地嘱咐我,怕姑娘在亲戚家受难。只说嫁过去了和自家姑娘一样,阖族都盼着这桩亲事呢!姑奶奶若没其他的话就把姑娘的庚帖给我吧,我先问个名。带去到宗祠祖庙里一合,必定是天赐的良缘,错不了的!真是天大的喜事!”
她和姑奶奶都懵了,虽说是喜事,可这喜事来的突然,不亚于天降焦雷。
“这,这……这是什么情形,妈妈不是走错地方了吧。侄女儿尚在孝期,况年纪还小,尚未插钗。于礼于制都不合适,妈妈想是走错了?”
“怎会错,我做的媒从没错过。先老爷订的亲,姑奶奶是知道的吧。匆匆上门,只为一桩事情,周府上老太爷年岁已高,身子多有不爽利。最近气闷的严重,药石用尽名医请遍,只说是心病还须心药医。后来又请了挂,卦象师说太爷打小最疼孙子,只盼儿孙满堂,他看一眼就安心了。可是和大夫说的对上了?”
“先苏夫人过身的时候,周夫人见过姑娘,说丧礼上姑娘哭的断肠,谁人不道姑娘孝顺。周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为这,周夫人求姑奶奶,好歹答应了。若咱们姑娘嫁过去了,太爷看到聪明乖巧的孙媳妇,一高兴病就好了。周夫人还说了,知道姑娘孝期未满,在府上特备了佛堂,让姑娘供奉大人到服满为止。这样的通达的婆母哪里去寻!再者,姑娘到了那边有人疼爱,先苏大人地下也放心了。如此两头都尽孝了,岂不好?”
媒人婆地里小鬼,两头来回抹油嘴!
那婆子可真生了一张巧嘴,一尺水十丈波,一开一合,把她都看呆了,跟姑奶奶两个人都接不住话。
“可姑娘太小了,还是个孩子,想多留些日子。”
“姑奶奶且放宽心,这六礼走过一遍也要个时辰。到那时姑娘也插过钗了,咱们三媒六聘的该走的规矩也都走完了,正好成婚。周夫人说定要挑个好日子,必要大办一场。京城谁不知道周家是落金叶子的,聘礼您把心放肚子里,必是那隔山跨海的,旁人没见过的奇珍异宝,让咱们姑娘风光出嫁!”
有斧砍树,有理服人。道理一套一套的,她们无言以对。
“还是不妥,孩子似的,他父亲交给我了,我怎能……太小,太小了!”
“我只跟姑奶奶说句交心话,那周夫人是最心思细腻,真心盼着姑娘进门,把她当女儿看。她一早打听这府上人不好相处,知道姑娘受委屈,想早早接过来。有了公婆也就有了父母,当年再添个男丁,一家子和和美美的不比姑娘一个人孤零零的寄人篱下强上百倍。”
“交给周夫人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不怕姑奶奶恼,这府上公子不成器多少也都知道,姑娘这份嫁妆周家是不惦记的,只是不能拿先苏大人为父的心填了这府上的窟窿才好。姑奶奶您说呢?”
说、话都被你说尽,我说什么?
“那大公子如今在山西任上,最是秉性持重,纯正厚重,高尚明达,学识渊博,长相也是仪表堂堂,自小过目不忘……”
“什么什么?难道不是二公子吗?大公子不是姨娘养的吗?”
她记得那媒婆笑了一下,早有准备一般。
“先苏大人定的怎是玩笑?必定是先哥哥再弟弟,哪有哥哥还没成家,先给弟弟的?这是天家在朝堂上念起苏大人时周老爷提起的,如今连天家也知晓姑娘的喜事了。怎么会有错,想是你们记错了吧?”
她和姑奶奶都慌了,看她们慌了媒婆子笑的更灿烂了。
“现在这世道谈什么嫡庶,天家都任人唯贤。何况大公子可是前科二甲呀,仕途广阔,又是周家的长子,以后的前程还用得着说吗?姑娘嫁过去是夫荣妻显,诰命加身也未可知!”
“天大的喜事,姑奶奶快些准备吧!”
那媒婆扭着腰走时,帕子一甩一甩的,让她看了好久。只留下头懵脑胀,面面相觑的她和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