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羸弱女子:
“……这里没有旁人,想哭便哭吧。”
须臾间,断线的泪珠已砸在素白孝服之上,一颗接连一颗。季勉听着低微的啜泣,胸口重重紧缩。
“我……我上次走时,还跟她闹了脾气……”
喑哑的声音断断续续,浸透悲伤。
“我不该顶嘴的……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还没跟娘道歉……”
“可是、可是我没有机会了……”
“那一次……竟就是最后一面……”
季勉轻拍她后背,鼻尖发酸,柔声安慰道:“姨母不会怪你的。”
“我会……我会怪自己……我应该听娘的话……这些日子……我都没有好好陪她……”
“上次旬休……我怄着她的气,还故意没回来……”
“我没有娘了……季勉哥哥,我没有娘了……”
盈动的泪水模糊了灵堂微弱烛光,季勉触景生情,忍不住伸出手,将瘦小的身躯轻轻拢入怀中:
“你还有我……我是说,还有我们季家……”
他安抚着怀中不断抽噎的人,心情复杂,一时想吐露真情,一时又觉不合时宜,只能把满腹心绪,化作一句暗夜里悄然飘散的呢喃:
“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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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勉并未在甜水巷待太久,亥时过半,太医院忽然来了人,叫他即刻入宫一趟。
皇家无小事,何况季勉如今只是芝麻大的低位医官,哪有什么告假的底气。云桑晓得轻重,再三解释自己一人守夜即可,让他先紧着差事。
临走时,季勉仍放心不下,嘱咐小厮回趟家,遣个婆子来陪陪她。
一溜小跑的小厮,在转进一条幽巷后,被不知何处掷来的石子砸到后颈,头一歪,晕了。
京城已宵禁,潜龙卫一身玄服与夜色相融,游鱼入水,如影如魅。名贵织锦上绣着低调云纹,兜住夏夜猎猎凉风,翩然跃上屋脊,在高大的男人面前躬身驻停。
“陛下,已准备妥当。”
萧昱微微侧首,露出半面俊毅下颌:“看好院子,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是。”
他敛神,轻舒一口气,翻身进入院中。
云桑送走季勉后,顺便提灯检查了一番院中情况。七娘那日走得急,院中晾晒的青豆、蒲瓜条等,都没来得及收拾,如今瞧见,不免又是一阵心伤。
借着月光皎洁,她去屋里寻了个干净的布口袋,将这些娘亲手晒制的食物,一点一点,无比珍重地收了起来。
许是蹲太久,甫一起身,一阵猛烈的眩晕袭来,手上忽然乏力,口袋掉落,豆子又重新散了一地。
云桑低下头,想去捡,眼前却花得厉害,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努力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股眩光,不想反而引得越发严重,站也站不稳,直直朝地上跌去。
“当心!”
身侧似有柔风拂过,腰上一紧,凭空多出股温热力道。
云桑费力拨动眼皮,只瞧见一个朦胧的身躯轮廓,带着几分莫名的熟悉。然而身体已疲惫到极致,再难支撑,她无暇去想这几分熟悉究竟来自何处,神思彻底沉入黑暗。
“云桑……云桑?”
萧昱心慌,将软软垂靠在肩侧的头扶起,焦急唤她:
“醒醒……听得到吗?”
她双唇没有一丝血色,眼圈浮肿得厉害,整张脸憔悴不堪,覆手额上,隐隐还带着几分不寻常的热度。
萧昱将人一把打横抱起,大步跨入屋内。
路过外间灵堂,他脚步微滞,朝灵位遥遥一颔,这才抱着人走进内室。
陈七娘的屋子只有一铺炕,平日陈设也很节俭。白日里操持丧事人来人往,炕上东西杂乱,一时竟无处安置。
萧昱眉头紧皱,在炕梢勉强找到块空地,让云桑半倚半坐靠在自己身上,紧接着从袖中取出一枚黑色丹丸,小心放入她口中。
这丹丸本是宫中固气补身的良药,原就是备来给先帝守灵的妃嫔皇子们温养身体所用。丹丸虽不大,然她牙关紧闭,他又不敢用力,只能一点点用指腹摩挲着,化在齿间哄她吞下,着实费了些功夫。
一丸丹尽,萧昱仔细端详着怀中人脸色。又过了足有半盏茶,方听出她呼吸顺畅不少,两颊也多了丝红润,瞧着不再像刚刚那么骇人。
他拥住她瘦弱的身体,环望一室粗陋,目光深沉。
“抱歉……”
只能在夜深人静时,悄悄来看你。
炕梢杂物被他简单收拾一番,留出供她休息的位置。萧昱将人安顿好,理了理她垂落眉梢的发丝,乖顺贴于耳畔。
而后,他沉默起身,缓慢走回外间灵堂。
灵前白蜡燃了大半夜,烛泪高堆,几乎要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