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愉悦道:
“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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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御茶房里空无一人,只有灶间还留着暗红的星火。
云桑将凳子足足抹了三遍才敢递给陛下就座,茶房里没有正经桌椅,沏的茶也只能摆在菜案一侧。他一来,原本平日十分熟悉的地方,忽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全都别扭起来。
“不必如此紧张。”萧昱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身份与周遭格格不入,岔着两条腿,坐得舒服自在,“朕只是一时兴起,你若一直这样紧绷,反倒坏了兴致。平时怎样就怎样,放松些。”
“……是。”
混了水的白色面粉在揉搓中一点点成型,从数道棉絮粘结为一团光滑面团。搪瓷盆接触案桌,律动沉稳,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间杂着,男人浑厚平和的低诵:
“炊饼方切,椒盐糁之。截彼园壁,琢成方砖。”
小厨娘渐入佳境,手指翻飞灵活如神,腕粗的擀面杖挥舞滚动游刃有余,似乎已经忘记,身边还坐着此前让她惴惴不安的天子。
萧昱将没拿食谱的那只手支在头侧,看她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津津有味。
“有馨斯椒,薄酒以盐。”
“这食谱确实有趣。”云桑依书中所言洒下佐味调料,一双杏眼闪动着粼粼光芒,“奴婢从未见过这样做点心的法子。”
她整好糕点形状,将其一一摆盘,正要去灶上添柴煮水,不想无意抬眸,被所见惊得差点魂飞魄散。
“陛下千金之躯,怎能做这种粗活?这、这万万不可!”
萧昱随手将干柴扔进灶口:“有何不可?千金之躯,也是要吃饭的。”
云桑几乎要哭出来:“那、那也该让奴婢来做,陛下怎能自己动手呢?”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萧昱抬眼看她,唇角漾着浅浅笑意,“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何谈治理天下?”
“好了,水开了。”他朝已开始冒热气的锅努努嘴,“点心该上锅了。”
一盘四四方方的玉砖,一碗香汤浴粉的水团,就着方才沏好的酽茶,热气腾腾。玉砖里裹着层层椒盐,咸辣相宜,水团以鲜肉碎酢菜为馅,一口下去,浓香四溢,滋味无穷。
萧昱吃得慢条斯理,云桑在一旁瞧着,心里有架小鼓“咚咚”敲个不停。
直到听见陛下那句,“不错”,悬着的心才安定下来。
“这没旁人,”萧昱拿起盘中一块点心,招呼站在桌前伺候的小厨娘,“忙了这么久,你也尝尝吧。”
云桑伸出手,还未碰到半空中的点心,那手忽然又缩了回去。
他迟疑:“这次点心里,有你过敏的东西吗?”
云桑郑重对陛下摇头:“没有的。”
萧昱这才放了心,将糕点重新递给她。
宵夜用毕,陛下特地吩咐云桑不必再跟去伺候,独自一人回了正殿。
茶房里尚有残局未收,云桑安静刷着锅碗,视线不由自主,落在灶旁摆着的小板凳上。
那是给烧火的宫人准备的板凳,刚刚,陛下就是坐在那上面,挽起明黄衣袖,随意捡着干柴,一块,一块,不疾不徐,丢进灶坑。
动作熟练而自然,一如所有平凡百姓。
她想,崇礼寺前的马夫说得对,晴枝说得,也对。
陛下真的是个很好的主子,或许,他应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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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不委屈,陛下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
寿安殿内,梨柯哭得声泪俱下:
“奴婢只是嫌弃自己没用,不能将主子伺候得妥帖舒适。”
柳太后揉了揉酸胀的脑壳,无奈道:“我真是不懂,只是不让你伺候,又不会克扣你俸禄,这不是好事吗?怎么还哭上了呢?”
梨柯满眼含泪,抽噎道:
“奴婢是自小服侍陛下的,论情分,论熟悉,论忠诚,太后明鉴,奴婢愿意为陛下剖肝沥胆。陛下厌弃奴婢,奴婢毫无怨言。可旁人究竟不知底细,若是心怀鬼胎,伤到陛下……”
“啊呦——”柳太后实在受不了,打断道,“梨柯啊,陛下从搬进东宫就没用过咱春玉阁的人,这些年一会儿政斗一会儿上前线,他又不是个三岁孩子,怎么还指望你去保护他呢?我叫你去太极殿,就是伺候伺候吃喝,别给自己这么大担子,犯不着呀!”
“但、但陛下如今……连吃喝都没让奴婢伺候了……”梨柯仍在小声抹泪,“奴婢觉得,自己在太极殿什么用都没有。”
“那你要不调回来?”
“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她扭扭捏捏半晌,踌躇道,“娘娘,您上次叫奴婢去太极殿前,说的那件事……”
柳太后在心里叹了口气:就知道是因为这个,早先觉得这丫头跟自己多年,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