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所有人都几乎没睡好觉的夜晚,许溪云却是一夜无梦。
她睡意正浓,砸吧砸吧嘴,却突然感觉有个人把她从被窝里捞了出来,接着就是感觉仿佛有水滴落到了她的身上。
下雨了...?
她吓得一个激灵,豁然睁开眼睛,却看见许暮亭拿着几枝叶子,一碗水,用枝叶沾点水,往她身上抖落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场景颇有些诡异,她偏了偏身子欲躲开,却被姐姐一把按住。
许暮亭眼神里透露出警告,语气强硬:“我一大早上去接的露水,可别白费我功夫!”
没办法,许溪云只得乖乖坐着,任许暮亭将杨柳枝在晨露里拂过,再轻点在她的头上,身上,所带过之处皆湿漉漉的,带着清晨露水别有的一点凉意,落在她的心里。
许暮亭手里一边忙着,嘴里一边念念有词“希望今天一切顺顺利利”
“上天保佑”
“我这妹妹没大没小的,不求获得皇上赏识,别触怒龙颜才好”
许溪云心里翻了个白眼,自从自己开始看天象以后,这姐姐愈发神神叨叨了,好似自家今天的日子真的全是老天爷带来的一般。
她心里有个小人在咆哮:这是科学!!这可是科学!!
这一番仪式过后,姐妹俩又在房间里捯饬半天,许暮亭是看这套衣裙嫌太素,看那套嫌太浮夸,要不是时间来不及,怕是要拉着许溪云现在去裁缝铺里现定做一套。
许溪云心里本不太重视这次的进宫,毕竟是个现代人,她还没反应过来所谓的天子威严和皇家地位到底意味着什么。
只是从早上开始,姐姐的阵势就有点把她吓着了。
她呆呆地坐在铜镜前,看着姐姐给自己一丝不苟地梳发,带首饰,再抿了抿鲜红的口脂。
没有缘由的,她心里也开始打起来鼓。
等到她们梳妆打扮好,再下楼时,轿辇已等候在外许久了。
风满楼今日可是周围几条街的焦点,自许溪云来京城,还没见过如此大的场面。
从一楼开始,里三层外三层便围着人,门口街上更是水泄不通,人们踮着脚往里瞅,都要看看这个不过二八年华却能被皇帝亲自宣见的掌柜究竟是什么模样。
几个侍卫腰间别着刀,腾出一片空地留着给许溪云等会走路,他们站直了身板,才能堪堪围起来,阻挡住热情的百姓。
带头的公公姓李,也是御前伺候的,想必也是见惯了这个场面,脸色丝毫不变,甚至还能保持礼貌的微笑,只是在有人不小心挤到他时会微微侧身避一下。
“劳烦各位贵人久等了”
许暮亭的声音响起,接着有人撩起了那隔开前厅后院的布帘,众人闻声望过去。
许暮亭今天也是拾掇过一番的,与平时粗布麻衣很是有些不一样,撩开帘子的那刻,看到前面竟这么多人,她也是有一瞬间的愣神,好在她反应快,立刻挂上得体的微笑,侧身让后边的妹妹走在前面。
她身后的女子薄妆桃脸,平时不施粉黛的脸如今更显娇嫩红润,头上斜斜插了支碧兰棱花双合玉簪。
被这么多人盯着,许溪云颇有些不自在,她拢了拢肩上的披风,方才姐姐嫌冬衣太过臃肿,硬是给她换上了一身春装,这一身水色合欢花百褶裙好看是好看,可这...也忒冷了些。
她想起刚刚姐姐那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点着她的额头道:“轿辇里可暖和得很,听说都要铺三层绒毯!更别提皇宫里了,那用的炭都是咱们平日见不到的,还能冻着你不成?!”
许溪云也不知这短短一晚上,姐姐是如何将这些都打听得如此清楚。她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言笑晏晏,正和领头的李公公套着近乎的姐姐。
从店里到轿辇上,不过几步的距离,许溪云却觉如此漫长。
众人炽热的眼神像雨滴一般落在她身上,人群中七嘴八舌的讨论也不受控制得钻进她耳朵里。
第一步,她听见曹婶的声音,诉说着她和许暮亭姐妹俩有多辛苦,语气里满是心疼。
第二步,她听见钱老爷的声音,说这间铺子真是风水宝地,招来了如此奇才,语气里满是自豪。
再走出两步,她还听见那日在自海轩碰见的人的声音,说她不过宵小之徒,依然用着偷来的本事糊弄百姓。
许溪云突地挺直了腰板,扬起头,耳边的青玉耳珰因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她清澈的眸子一一晃过在场众人,最后回头落在姐姐微红的眼眶上。
许溪云扬起唇角,递给姐姐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转身掀开轿帘钻了进去,冬季轿帘温软厚重,将一切杂乱的声音都隔绝在外...
许溪云从未坐过如此舒适的轿子,她摸着身下的绒毯,指缝瞬间被柔软溢满,让人爱不释手,想来是由上等的皮毛织成。
这一路轿辇行得稳稳当当,微微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