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一直不明白,人在世间活着,到底有什么乐趣。
从她模模糊糊记事起,等待她的,只有洗不完的碗筷,割不完的猪草,还有周婆无穷无尽的打骂,无论她多么乖巧懂事,她还是从未在周婆的脸上见过对她的半分笑颜。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赔钱货。”周婆每日只会恶狠狠的这么叫着她,意味着她又有新的活要干了。
唯一让她觉得温暖的,就是有时,春娘看到遍体鳞伤鳞伤的她,就会泪水涟涟地拥她入怀,温柔地一声声喊她丫头。
那么,大概丫头就是自己的名字了。
冬日的寒霜让她的双手长满了冻疮,长时间未能吃口热饭让她两眼昏花,可是她却怎么找也不找不到春娘的身影了。
哦,对了,她好像有了个弟弟。
她记得周婆那日兴高采烈地在全村炫耀:“我周家有后了。”
一直病怏怏地春娘,也展露了笑颜,整日整日地给弟弟唱着儿歌。
她趁周婆不在偷偷去瞧过,小小的一只,黑乎乎的,脸上皱巴巴的一团。
她心里想,可真丑。
可是春娘却依旧满眼温柔地看着他,一下接一下轻轻拍着他,一声声叫他虎子,哄他入睡。
周虎周虎,这个名字怎么跟她的一点都不一样呢。
屋内,周婆和春娘仍在厮打着,一直身体娇弱的春娘怎么能是虎背熊腰周婆的对手,三两下就被周婆压倒在地上,虎虎生风的巴掌一下下扇在她的脸上。
俞不晚冷眼瞧着,丝毫没有劝架的念头,宋言一也是岿然不动,一时间让身后的柳圆圆和苏木心里犯嘀咕。
春娘如花的脸蛋已经被扇得通红,她目眦欲裂,满脸狰狞,却哈哈大笑起来:“报应,这是你们周家的报应。”
周婆没有丝毫手软,嘴里不停咒骂:“都怪你生的那个赔钱货,害了我的外孙,还有你这个扫把星。”
一直观战的苏木却是疑惑:“这和丫头有什么关系啊。”
这时,一个瘦削的身影冲了上来,一下子推开了周婆,如同老母鸡一般张开双手,护在了春娘的身前。
周婆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一下子推翻在地,打了个趔趄,看到是平日里唯唯诺诺的丫头,更是火冒三丈:“你这个赔钱货,还反了你了。”
说罢,周婆举着巴掌扑了上来,丫头害怕地闭上眼睛,身体浑身颤抖,可还是毅然决然地站在春娘面前,一动不动。
俞不晚眼疾手快,用剑柄抵住了周婆上?。
“好好好,你们都欺负我这个老婆子。”看着都护在丫头面前的众人,周婆明白自是不敌。
她瞧着颤栗的丫头,却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你倒是护着这个贱货,可惜,要不是她,你也不用天天受这份割血的罪了。”
听到此话,丫头不明所以,她呆呆地,扭头看向春娘,满脸的不可置信,一直哭哭啼啼的春娘,却心虚的低下了头,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寂静无声。
宋言一快步上前,握住丫头骨瘦如柴的胳膊,撸起袖子,细的如同筷子一般的胳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是利刃所致,有些伤疤陈旧,早已愈合,却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而有些伤疤,甚至是新割伤的。
早在第一天,他就发觉到了,可是无论怎么问丫头,她都闭口不谈。
柳圆圆一声惊呼,顿时红了眼眶,:“这,这哪能是一个小姑娘的胳膊。”
俞不晚满脸冰霜,抽出剑指着周婆,冷冷道:“畜生。”
俞不晚虽然面色平静,可宋言一明白,她是真心实意的恼了,他将手搭在俞不晚的肩上,轻声唤着:“不晚。”
那厢周婆却哈哈大笑起来:“畜生?到底是谁畜生。”
她的眼里闪着精光,看着满脸受伤的丫头,不敢抬头的春娘,心头却觉得十分痛快:“当年,该割血的人,可不该是她呢。”
当年,周虎的出生,使全家陷入了欢喜的氛围。
一向冷面刻薄的周婆,脸上也多了不少笑容,对春娘总算是看顺眼了不少,对着丫头也终于有了几分好脸色。
可惜,好景没有持续多久。
在一个大雪的冬天,周福为了能让出生不久的宝贝儿子好好过个冬,冒着纷飞的雪花去山上砍柴,却天黑路滑摔下了悬崖,等被找到了,早已浑身冻僵了。
而寄托着他们无限期望的周虎,自生下来,就大病小病不断,也一直未能开口说话。
丧夫,丧子,如今连孙子也这副模样,一连串的变故,彻底带走了周婆身上最后一丝人气。
春娘刚过了几日舒心的日子,又要承受周婆非打即骂,丫头被打的浑身青紫,也自然是家常便饭。
看着整日小心翼翼,郁郁寡欢的春娘,丫头心中冒出了平生最大胆的想法,她要带着娘亲离开这里,找一个绿水青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