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中打量着周围的人,贺尚书一如既往地板着一张脸,信佛的贺夫人则十分虔诚,而窦三娘似乎比以往憔悴了不少,挂着张遮面的白纱,以此遮住脸上风疹留下的疤痕。
至于贺秋儿,以往她抓住贺重锦的把柄,都会出口嘲讽,这次他们姗姗来迟,竟然一言不发。
佛堂前的香气还在徐徐点燃,兴许是早就知道那香有问题,她仅仅才跪了片刻,额前竟生出了些许薄汗。
江缨本是不想告诉贺重锦的,但他还是捕捉到她细微的变化。
“缨缨,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她没揭破此事,回道,“祭祀仪式结束之后,你去还愿,之后就回贺府吧,这里的香熏得我头痛。”
“嗯,好。”
只见静悟住持拿来一根柳条,扫了一下铜钵里的清水,而后有模有样地往每个人的头顶一扫。
贺怜儿没看懂,问道:“住持,这是何意?”
静悟住持双手合十,答道:“贫尼这是在洗涤你们在人间的阳浊之气,让故去的亡灵得以安心归来,护佑你们。”
蠢笨的贺怜儿听到这话,傻傻相信了,一脸不可置信地说:“竟有这样神奇,看来住持真是个高人。”
江缨:“.......”
贺重锦:“......”
这时轮到了江缨和贺重锦,静悟握着柳条,开始在他的头顶滴水。
江缨的腿都快跪得麻了,心想要快些离开这里,谁知就在这一刻,佛堂之中,摆放在牌位上的所有的烛火陡然熄灭。
“发生什么了?”贺夫人立马警惕起来,“住持,这是怎么一回事?”
贺重锦跪在那里,神色依旧不改,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静悟住持面色骤然变了,看着贺重锦的目光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奇怪,你的身上竟有如此浓厚的邪祟之气,生生扰乱了宗灵的魂归。”
所有人的眼神齐齐看向了贺重锦。
谁都知道,贺重锦的棺木下葬当天,他便从棺木之中苏醒,险些没随着棺木一起下葬。
要说邪祟,贺重锦简直是货真价实的邪祟,毕竟一个大活人躺在棺木里,谁又不知道他沾染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他垂眸不语,而后勾起一抹笑意来:“父亲要因为这件事,给重锦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吗?”
贺尚书只是盯着他,一言不发。
这贺府的荣华富贵,还有这尚书之位都是萧景棠给的,萧景棠的儿子,他又能说什么呢。
“几根蜡烛?”一向信佛的贺夫人当场大发雷霆,“这些蜡烛可是用来引灵的,蜡烛熄灭,列祖列宗的魂灵还怎么庇佑贺府?!”
另一边的贺秋儿冷冷一哼。
“魂灵?”江缨肃然起身,直面贺夫人的怒火,“哪里有什么魂灵?”
贺夫人生怕江缨像上次一样,当众掀了棺材,怒吼道:“江缨,灵位之前,你要做什么!?”
江缨的视线落到了佛像前燃烧的佛香上,她深知这香究竟有什么秘密,不过是一个骗子的糊弄玄虚。
就在她准备揭穿这个静安住持的真面目时,一只温暖的大手攥紧了他的手腕:“缨缨。”
冲动的江缨一时间如灌甘霖,顷刻之间就冷静了下来。
“无妨。”贺重锦道,“静悟住持说我身上有邪祟之气,自有她的道理。”
他好似知道江缨要做什么,所以也隐晦地提醒江缨不要冲动,她想,现在不同前世,这位静安住持风头正盛,又有想贺夫人这样信徒在侧,此时拆穿,显然不是一个正确之举。
重新跪好,江缨看向静悟住持,语气明显不悦:“敢问住持,我夫君身上的邪祟之气如何才能去除?难道要杀了他才好吗?”
“去除邪祟之气,需要在南安寺彻夜礼佛,受佛气的沐浴,方可祛除,待到明日再行祭祀也不迟。”
*
贺家人回去之后,将贺重锦留在了南安寺礼佛。
虽然要在佛像前跪上一夜,但仍旧神色平静,墨色长发披在身后,看着有些孤影凄凉。
这时,一名小和尚端来一杯水,走到贺重锦的身边:“施主,口渴了吧。”
贺重锦看着小和尚,温和地笑了笑:“小师父,缨缨走了没有?”
“公子说的可是今早同你一起来的那位穿着藕粉色衣裙的夫人?”
“嗯。”贺重锦点点头。
小和尚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突然想起来了:“奥,想起来了,她好像跟着贺府的马车一起回去了。”
闻言,贺重锦这才放下心来。
好在自己没在江缨的身边时,她没有再次冲动。
一时间扳倒贺府所有人,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办成,好在他们的锋芒只是针对于他自己,没有针对于江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