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能动手时不动口。
红心海贼团的船长室内罕见传出高分贝的争论。
路过的夏其扫了眼日程,食指拎着铅笔往耳后一夹,整个人如同壁虎般贴在房门附近不远处。
他才没有偷听,他只是担心多年不见的迈雅和船长相处是否如少年时一般融洽而已!
争论停顿几秒,夏其误以为自己被发现,趁船长发飙前脚底抹油干活去了。
没了偷听的人,屋内的争论重新开始。
罗用压低后的磁性嗓音开口:“……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
为了一个可以算作是北海的盟友国度,不惜赌上自己的妻子儿女,故土和毕生所追求的一切,这不是他记忆中的父亲。
“很难接受吗?”迈雅的声音清冷如常,“也对,毕竟那时候温德兰已经对海外的医生团队下了离境令,谁也不敢想象,特拉法尔加医生居然大胆到无视两国盟约的地步……他那样聪慧的人,不会不清楚后果是什么。”
她平静地述说着,依然是往常那种旁观者事不关己的态度,而这态度对罗来说十分残忍无情。就好像,特拉法尔加医生救助的人是个无所谓的“别人”,而不是站在罗面前的她一样。
迈雅说完才发觉罗微微下沉的头和帽檐在他脸上脖颈上形成的大片积压阴影,识趣地闭上了嘴。淡淡的后悔这时候才缓慢浮现,是她的直白陈述让他想到过往了吗……
果然,不该这么早和罗摊牌。她还是太放松了,太信任他了,堂吉诃德家族绝不会给她这样一个安逸的环境来阐明心绪或过往,她有的不过是堆积到天花板的书籍和华丽的房间,这些都和她在温德兰时没有什么两样。
她冒犯了罗。
迈雅这样想着,紧紧抿住嘴唇。她并不清楚别人家父子间的关系,在她的印象里,父亲只是个背影,而父亲每次伸出的手,全部都是给弟弟的。而她得到的,只是另一双来自臣下的温暖的手罢了。
即便如此,迈雅也没有记恨过父亲,她曾误以为每一位父亲都像她的父亲一般,如今看来,并非如此。而经历了弗雷凡斯一切的罗……
她忽然有几分后悔,可她扪心自问说的全部都是事实。罗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她说的全部都是事实。
是北海的事实,是世界政/府向世界隐瞒的事实,因忌惮着盘桓在北海的势力而放弃了北海诸多小国的人民,眼睁睁看着无数国家被重组,瓜分,变成人间的屠宰场。
弗雷凡斯,明明也是经历过一样的伤痛的。
所以罗他,应该只是在沉思?
常言道,人类的悲喜并不能共通,迈雅的思考彻底偏离罗的轨道,方向尽失。而下一秒,罗的反问就把她狠狠地从迷惑中打醒。
“‘大胆’?这就是你对救过你的、对逝者的形容?”帽檐下的嘴角勾出一个瘆人的冷笑,罗像看穿了她的戒备,双眼中浅淡清澈的灰色旁起了些许血丝,这表情变化让他气势里最后一丝闲懒消失殆尽。
“……”迈雅下意识摸上后腰的匕首,她来船长室时带了杖刀,但她坐下时把刀解开放在另一侧,而在这个空间内,隔空取物的本事只有罗有,她不打算用六式硬碰硬——那样的事情发生在船长室里实在过于愚蠢。
“迈雅,我从认识你的第一天就在想一个问题。”
他抬起小胡子修剪齐整的下颌,方才插兜的手漫不经心地在他们之间划了一道,“——你真的活在我眼前吗?”
淡蓝色的领域就在迈雅还在观察罗手心的时候骤然出现,迈雅的反应到底慢了一秒,她没能抽出匕首格挡手术果实分解万物的无形风刃,武装色霸气覆盖的双手护住身体要害,想要阻挡果实力量穿透她的胸口——这无疑是手术果实最强悍无解的能力之一。
可罗收了笑,先她来不及成型的武装色一步,连霸气都不曾使用的手掷出一个废纸球,硬生生替换掉迈雅后腰的匕首。紧随其后,他肌肉匀称的手臂用力一挥,将她硬化后的双手连小臂齐根斩断。
迈雅未曾想罗会动真格的,她的胸口失去保护,罗转着匕首逼近她身前,像在提示她似的,用刀刃在她胸口前侧比划出一个心脏。
“扯平了。”他淡淡地说,毫不姑息地伸出五指虚搭迈雅的胸口,手指形成的弧度恰好是一颗成人心脏的大小。
噗。
空洞的回响在迈雅的大脑里不停回放,她视野恍惚地看着刺着纹身的手臂慢慢离开她的身体,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是她每次呼吸都与之相连的心脏。
迈雅双膝的力气被陡然抽空,她用尽霸气抵挡着手术果实的领域,但她小看了罗,亦或者说,因为特拉法尔加医生的缘故,她从来没能对罗怀有十分敌意和警戒。她后知后觉记起香波底群岛她用杖刀送给他的提示,脑中只剩“罗的恶劣没救了”这一句评价。
“我不在乎你到底隐瞒了多少,但恕我不接受你这可悲的状态。”罗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