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人不在,却不忘派人盯着自己喝药。怀袖点头,示意葵香去开门。
门刚开了半扇,卷刃般的风立时冲进来,怀袖稍一侧身躲过去,眼眸一抬,刚好看见春岚端着托盘走进来。
“奴婢已将汤药凉了小会儿,入口不烫的,”春岚脸上挂了个有些局促的笑,走近了,才将托盘轻轻搁到桌上,轻声道,“姑娘请喝吧。”
怀袖视线落到药盏上,透过单薄的几缕白烟,能看出药已不烫口。
春岚算帝师府年纪小的那批奴婢,比葵香也大不了两岁,做事仔细,不多嘴不擅听,尤其是对子书律吩咐之事竭尽心力。更重要的是,春岚年纪轻,不似柳嬷嬷那般严肃迂腐,一张脸上冷惯了,偶尔笑一笑,也让人有些后脊发凉。
春岚年轻,又常是个笑模样。怀袖心善,纵然不悦,自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子书律派她过来送药,倒算是考量周全。
怀袖如何不知道,伸手端起药盏,朝葵香微微使了个眼色。葵香领会,立马揽着春岚的肩往外走,“春岚姐姐没瞧着今日格外冷吗?”
一边说,一边几乎是推,将春岚往门外带。春岚连声诶诶,扭着头去看怀袖,笑脸儿也没了,慌张道:“怀袖姑娘,大人、大人说......”
“大人说了,让春岚姐姐每日午饭后煎药送到书房给姑娘,是不是?”
葵香力气不小,一边揽着春岚,还能一边把她的话打断。等把人硬推到门槛边上了,才附耳轻声同她说:“春岚姐姐这几日还没瞧出来吗?姑娘不喜欢被别人盯着喝药。姐姐平日在姑娘身边做事少,许是不晓得,姑娘若是发脾气,大人回来也不定能哄好的。”
春岚仍有些犹豫扭头看了一眼,看见怀袖姑娘捧着茶盏,正冷冷看着自己,吓了一跳,忙跟着葵香一起退到门外,等到怀袖在屋内喝完了药,出声唤她们,方才敢进来。
春岚还是仔细的,端起托盘走前,又小心翼翼打量了,瞧着屋内没有哪里有水渍,桌上地上也不像有什么能盛水的器件,方才放心,微微福身退了出去。
等到春岚走远了,葵香才从书桌下搬出藏好的小水盂,看了眼里面乌木颜色的药汁,有些犹豫,还是开口问道:“大人最上心姑娘用药一事,只要在府,定要亲自看顾着姑娘用药。奴婢觉着,大人也是为了姑娘的身体好,往日姑娘也总是乖顺的,这几日却不知怎的,不肯用药,还要奴婢帮着来圆谎......”
怀袖低头看书,静静听她说完了,也不费心去解释用药一事,只抬头看她,眼神定定:“你且说帮不帮我便是了。”
葵香拿她当亲姐姐看,哪有不帮的?又想着左不过也就这几日,等大人朝中事务稍微松一些,总还是要亲自盯着姑娘用药。
心下想的明白,又被怀袖死死拿捏住,葵香咧咧嘴笑,“奴婢自然是帮着姑娘的。”
怀袖笑了笑,这才低下头去看书。一本书摆了快半日,真正看进去的字拢共也不过十多个。方才纷乱心绪,又被春岚进来送药打断了,怀袖叹一口气,合上书页,取过放在旁边的字帖,目光移动,落在笔架上。
秋兔毫静静挂着,似在等待自己将它摘下。
怀袖目光紧盯,想起那夜书房煮茶,自己试探询问先生之话。茶烟飘渺中,那一夜的风声寂静,让她也对答案生出恐惧之心。
手腕一动,怀袖还是取下秋兔毫。提笔蘸墨,等到手腕垂悬,笔尖落到纸上,点下一笔墨迹后,怀袖恍惚,只觉点下的不是墨迹,而是......而是血迹!
鲜红刺眼,粘稠的在字帖上划出一笔。怀袖骇然,这才看见自己方才提笔蘸墨,竟将整个笔尖都染成了浓稠血色!
“葵香!”
怀袖惊到魂飞,一把将笔丢开,失声喊起来。等到葵香急急凑过来询问,她定睛再看,却见滚到桌沿的秋兔毫静静躺着,方才丢笔时,笔尖在字帖上拖出一条长长墨迹,从字帖延伸到桌上,漆黑墨迹如刀,横在桌上。
哪有什么血色,原是自己看错了。
“姑娘这是怎么了?”
葵香不知发生何事,小心将秋兔毫拿回来递到怀袖手上,“姑娘平日最爱惜这支笔,怎么还给扔出去了?”
笔杆握在指间,怀袖心有余悸,心慌意乱将被毁了的字帖扯过,微颤的手腕一动,极慢极慢地写着字。
葵香在旁看着,有些不放心:“姑娘没事吧?”
怀袖没抬头,鼻音“嗯”了一声。葵香跪坐回位,继续研墨。磨了两圈,又轻声道:“姑娘若有什么事,定要告诉奴婢,不要一个人在心里憋着藏着难受。”
怀袖这才抬头看她,勉力撑出一个笑,点了点头。
辰时刮的这场风,至夜还不停。今日天色比平时黑的早了很多,怀袖难得勤奋,关在书房将子书律所留字帖全数写完了。
书房里的盘香刚刚烧到酉时一刻,天色就暗了下来。葵香去点灯,怀袖转头朝门扇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