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栩低着头,眉眼都被乌纱帽投下的阴影遮挡住,即便坐在高位,丰宁也不能将他的神色看清,只听到他恭敬回道:“回殿下,臣也不知。”
丰宁眉尾一挑,觉出他这话里的聪明。自己问他是否知晓事起缘故,也存了些许试探的心思。可他道一句“也”,便把自己和他与此事的关系都撇清了。
人说宋相行事有如春风,于无声处予人宽厚,此话倒是不假。她还有话想说,未开口,子书律就已过来了。
他换了一身玄色束腰长袍,衣领袖口满绣暗红莲纹,打眼一看像是细密血丝缠绕,有些渗人。
他虽一夜不眠,面上却没有半点倦色,眉目仍是清明。走进中堂后,因着右臂受伤不便,只略一颔首道:“长公主久等了。”
自他进来,丰宁的眼神就定在他受伤的右臂上。见他右臂垂下,并不随着走路动作晃动,心里一惊,忙扶着茉心的手腕起身上前,“子书先生伤势如何?”
“无妨,”子书律面上笑着,眸底却并无多少笑意,“多谢殿下挂念。”
丰宁慧极,自然能听出他话中的疏离客套。抓着茉心手腕的指尖稍一用力,心知自己没有立场要求他像少时一般待自己热络,也收起担忧神色,语气平静道:“陛下听闻先生深夜遇刺担忧不已,本欲出宫看望先生。只是子书先生也知道,陛下如今不便出宫,这才让本宫前来代为看望。”
天子年幼,乾阳宫是他的居所,也是他的保护所。虎狼暗藏,若天子一旦离宫,谁也不敢保证无事发生。
这些话是子书律教导天子时所言,他自然知道。
“臣下无碍,劳烦陛下担忧了。”
清晨的光照进帝师府中堂,在这一片明媚中,丰宁长公主的眼神看向子书律,从他墨一般浓稠的瞳仁中看见自己的身影,那些本已掩盖的过去又浮现,丰宁的心神一晃,得体地笑了下,便扶着茉心的手转身坐回主座。
坐稳后,余光瞥见宋栩的身影,这才发现他早已站起身,只是不曾开口,就那样静静站着,看着自己和子书律说话。
丰宁的心头飘起一朵疑云,只觉宋栩今日格外沉默,都到了有些怪异的地步。
正被丰宁长公主目光注视之人,却似全无感觉。
宋栩面上含笑,见丰宁长公主坐回去后,才同子书律行礼说话:“子书先生深夜遇刺,此事京兆尹已知,丑时五刻便下令封锁各处城门,加强守卫盘查,并令左、右巡军满城彻查,嫌犯当是无处可藏。”
子书律与他对面而站,颔首笑道:“宋相费心了,请坐吧。”
三人落座,屋内一时寂静。子书律一贯话少,宋栩倒是有话,却因长公主在场不便直说,也沉默下来。
丰宁看懂情形,撑着茉心手腕起身,自己给了自己台阶下:“本宫代陛下前来看望,既然子书先生无碍,本宫便回去了。”
下手两人都起身相送,丰宁步履缓缓走到中堂正中,庭院角落那棵桂花树蓦地闯入眼中,她想起那一日在那个小院门口听见的琴声,还有那一位......那一位她不曾见过的貌美女子。
“子书先生,”丰宁侧身看他,起了心思问道,“本宫久未来此,前日来去匆匆不及仔细去看,可介意本宫在府上四处走走?”
丰宁话起之时,子书律脑中迅速闪过昨日夜里,怀袖那张不施粉黛清丽非常的脸。一瞬的犹豫,又想到她已经睡了,定不会出韶年轩,淡定应了下来:“长公主殿下请便。”
等到丰宁长公主出了中堂,身影在门外左转消失了,屋内的二人落座,终于不必拘束。
宋栩也没了先前的沉默,方才在长公主面前的恭敬疏离也没了,伸手朝着子书律一点,摇头道:“天底下也只有你子书律,能做出这种事情。”
子书律与他共事三载,早习惯他如此说话。自己与他虽算不上什么好友,可在这大祈朝堂,他能全然相信之人不多,宋栩便是其中最值得他信任之人。因而纵然不便深交,也会在无形中多些耐心包容。
况且......
宋栩这般春风般温润体贴,自作熟稔的性子,他本就不厌烦。
遏制住即将想到那人的思绪,子书律扬唇一笑,不回答,只道:“宋相此话何意?”
“现下无人,子书先生就不必卖关子了。”
宋栩收了手,从座旁茶桌上捧起茶盏,“昨日夜里,帝师府府兵叩门传话,说你受了伤,叫我今日一早便来府上议事。如何?难道帝师大人要说不知此事?”
子书律笑着看他,微微下垂的桃花眼扬起来,难得和煦:“宋相如何知道,传话之人是我府上府兵?”
宋栩知他一贯谨慎,说话做事定要将人看透了才肯做下一步。好在宋栩为人和善,并不与他计较,抿过一口茶才慢条斯理道:“帝师府的腰牌,宋某还是认得的。”
抬眸对上子书律的眼,宋栩回之以笑,“子书先生昨日深夜遇刺,几乎